一具具尸体从空中落下,他们的身上甚至没有迸发出血液,只是相连的骨头撑起白到透明的皮肤。
莱斯只是轻飘飘看了一眼落下的人影,血刃发出的红色光芒逐渐熄灭,在下一刻化作卡牌回到白若手心。
莱斯挥手,空中的脐带像是得到命令一般,朝着下面的人皮和骨头冲去,它将地面上的一切全部席卷。
只不过一瞬,地面又恢复成刚才的模样。
被控制的空中的观众依旧低垂着头,只不过人数锐减,与此相对的,那些脐带变得更加粗壮。
陆忻仰头看去,眯着眼睛道:“现在情况有点不太妙,或许得速战速决。”
莱斯歪着头笑道:“我很想知道你的技能可以用几次。”
空中的脐带开始挥舞,而被脐带串起来的观众猛地全部抬起头,他们的眼睛里流下透明的液体,紧接着全身都变得浮肿,就像泡在水中的尸体一般。
陆愉率先挡在众人身前,手里的武士刀蓄势待发,眼神紧紧锁死着那些观众。
林逸突然上前一步,手搭在陆愉的肩膀上:“现在不是你动手的时机。”
紧接着转头看向沈朔:“弄一个密闭空间出来,挡住我们几人就好。”
陆忻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逸没理会她的话,抬眼看向沈朔的方向:“你的技能还没恢复?不可能吧。”
沈朔反问:“白若呢?”
林逸没想到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这次的情况和上一次不同,两人以利益交换开始,还能有这种想法——
真是奇怪。
林逸:“你要的东西白若已经给你了,本来就是被迫进入副本,甚至在往后的游戏中,会变成敌人。”
“对于一个天选来说,你的问题是不是很愚蠢?”
沈朔没回应,幽蓝色的光芒从他手心转移到周围,直至将众人都挡在里面后,才道:“她不会出事?”
林逸摇头:“会。”
沈朔的眼睛看着林逸,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但很遗憾,什么痕迹都没有。
他的心脏在一瞬间跌落谷底,白若真的会出事。
沈朔慌忙抬头,只见白若随意把玩着卡牌,卡牌在她的指尖飞速旋转。
在确认白若现在没事后,视线又紧紧看向林逸:“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逸不慌不忙道:“或许她死掉才会如你所愿?”
“比如——”林逸敲着手指关节,她的话音随着一声脆响一起落下,“最终的斗兽场。”
“或者说养蛊?”
林逸的话让沈朔当场愣在原地,那是一段不太美妙的记忆,甚至可以说的上残忍。
傀儡恰巧在此刻冲向密闭空间,上面产生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陆忻只看了一眼,就确定它只能支撑半小时。
再确认暂时不会有任何危险的时候,她随即低下头,如果说沈朔震惊是因为意识到白若最终会死,而陆忻此刻心头巨震的原因,绝对是林逸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
‘养蛊’出现的时候,林逸已经死了,她不应该知道这些。
陆忻的视线扫过沈朔,他的记忆存在缺失,将有关白若的部分完全忘记,以至于忘记白若因何而死,连带着忘记林逸的死因。
如果说这只是林逸想要诈沈朔,想要他发挥最后的价值,似乎也说得过去。
但是,事情又回到原点——
林逸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养蛊’开始的时候,她们两人都已经死亡,经过长达三年的厮杀后,活到最后的,只剩下自己和沈朔。
沈朔也清楚,他最终活了下来,成为整个世界唯一的活人。
沈朔在此时出声:“她没有参与‘养蛊’。”
“她什么时候——”沈朔捂着脑袋,一阵阵的刺痛从后脑传来,耳鸣声将他完全包裹,听不见外部传来的任何声音。
鼻血滴在地面上,几滴血迹带来的重影,几乎让沈朔站不稳。
他脱力的撑在地面上,只觉痛苦,但脑海里甚至出现不了一帧确切的画面。
陆忻问道:“你想做什么?”
林逸嗤笑:“你在关心你最终的敌人吗?”
“他活着,你才会死去,陆愉才会死。”林逸说着,朝着陆忻递出一把刀,“现在杀了他,说不定你能活到最后。”
陆忻毫不客气的接过,下一秒刀刃抵着林逸的脖颈:“‘养蛊’还没开始,我还不会放弃我的战略性合作伙伴。”
“但是,我想知道,已经死了那么多年的你,是怎么清楚的知道你死后六年发生的事情呢?”
林逸无所谓的摇头,毫不费力的夺过陆忻手里的刀,刀在她的手中化作齑粉。
林逸伸出手,打了个响指,同时道:“能和游戏对话的,不止有你。”
时间在此刻回溯,陆忻轻而易举的发现这件事,如果林逸想,她可以不动声色做到,而现在自己清楚的记得,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陆忻抬起头,对上林逸似笑非笑的眼神:“他这一次或许不会是你的合作伙伴了。”
沈朔突然出声:“白若呢?”
林逸轻笑:“好着呢。就等大白大发神威,救我等于水深火热之中啊。”
沈朔得到确切的回答后,声不吭的待在角落,他不舒服的揉着耳朵,总觉得忽略了一些东西。
陆忻见沈朔这幅样子,自然明白过来。上一次,他们两人都是潜在的反社会人格,臭味相投自然而然就暂时结盟,在副本里互相使绊子。
直到白若看中了沈朔的技能,武力胁迫再加上言语诱惑,沈朔便跟在她的身边做事。
于是自己就成了那个唯一的‘反派’,唯一的‘精神病患者’。
林逸所做的一切,同时也在明晃晃告诉自己,这一次甚至不用白若威胁,沈朔就已经乖乖的凑上来。
陆忻不甘心的舔着虎牙,顺手撕了一根棒棒糖扔进嘴里,明明都是混混,沈朔竟然背着自己考公上岸,而且还是领导直招!
凭什么?
明明这一次最先和白若一个副本的,不是自己吗?
陆忻原地将自己气的螺旋飞天,粉色头发甚至气的炸起来,狠狠将糖在嘴里嚼碎。
一字一顿道:“走!着!瞧!”
外面的观众开始攻击,里面几人相安无事岁月静好。
除了陆忻看起来很生气,沈朔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蹲在地上的陆愉歪着完全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林逸满意点头,技能果然没白用,总算能让陆忻安静下来。顺道也知道,记忆只是暂时被游戏抹去,在某些关键时刻,甚至能回想起一二。
她仰头看向白若,不自觉地轻笑,记忆不会丢失就好。
莱斯不理会地面上的痕迹,仿佛她的威胁只是随口一说,紧接着又变了个画风。
她坐在椅子上,笑着问白若:“你知道你自己很可爱吗?”
白若:“????”
见白若不吭声,莱斯明白她不知道,她在自己眼里的模样,于是笑着比划道:“一个毛茸茸的,小小的,大多数时候都会朝你呲牙的小宠物。”
白若明白过来,莱斯说的是自己,但这样的比喻是不是有点——
白若:“。。。。。。。”
见白若冷脸,莱斯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你咬安迪的时候和今天一样可爱。”
白若不想继续纠缠,直接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莱斯摊手:“回忆往昔。”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我多说一秒你就多活一秒,何乐而不为呢?”
莱斯话落,又有无数脐带从她的脚底窜出,每根身上都带有血迹,下一秒就直直冲向白若。
卡牌挡在白若身前,她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掠到莱斯身边,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到一个匕首。
匕首划过莱斯的脖颈,露出一个巨大的窟窿,但里面是空洞的内里,像是由空气支起的一个人皮气球。
莱斯看着脖颈的窟窿,慢条斯理的撕下一块裙摆,围在脖子上,形成一个红色的丝巾。
对着白若笑道:“不好意思了。”
脐带冲到白若身侧,卷着她的手腕将她狠狠摔到地面上,还没等白若爬起来,下一根脐带瞬间就打下来。
白若下意识挥手,脐带带着风声狠狠砸在卡牌上,这一击,整个马戏团都震了一下,甚至卡牌中间生出一道细细的缺口。
但不过一瞬,这道痕迹就消失不见,白若站起来拿着卡牌仔细端详,确认此刻的卡牌完好无损。
难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莱斯轻飘飘落到白若对面:“我相信你或许还有其他方法?”
脐带再次从莱斯的身后出现,现在出现在白若眼中的数量,几乎变多了一倍有余。
脐带再次密不透风的将白若围起来,这次甚至没有给她任何脱身出去的机会,在和脐带接触的每一下,都会瞬间造成青紫,而受伤最重的地方,甚至已经有轻微骨折的迹象。
白若眯眼,两个卡牌顺着脐带产生的缝隙飞出,竖立在莱斯身后。
莱斯的语气依旧不急不缓:“我说过了,多说一秒就是多活一秒的机会,可你偏偏不想要,现在后悔吗?”
白若:“后悔?你在说你自己吗?”
两个卡牌穿透了莱斯的心脏,露出如脖颈一般空洞的内里,莱斯的身形停顿一瞬,紧接着道:“我说了,这样杀不死我。”
白若嘴角翘起:“谁说要杀了你?”
莱斯瞬间抬头看向白若,刚好白若等的就是这个时机,这个脐带停顿的时机。
趁着脐带停顿的一秒内,白若手心的卡牌化作血刃,它的剑尖带起血花,将围着白若的脐带尽数斩断。
白若拎着血刃重新出现在空中,脐带断成好几截落在地面,但刚接触地面,就瞬间和地面合为一体。
白若伸出手,穿透莱斯身体的卡牌飞回她的手心:“莱斯,后悔的那个人是你。”
巨大的恐慌涌上心头,莱斯顾不得去攻击,她将观众全部召唤过来,挡在她前面。
紧接着红色的血刃穿透那些观众的身体,以及在空中挥舞的脐带。
血刃倒映在莱斯的眼底,她甚至能感受到它传来的危险气息,下面的观众发出‘嗬嗬’的惊叫。
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一个身体挡在莱斯面前,他为莱斯挡住来自血刃的最后一道攻击。
白若定睛看去,是当时在莱斯房里的那个人。
他的身体像是洋娃娃一样摔到地面上,原本被控制的傀儡一般的眼神出现一丝清明,他执拗的看向莱斯的方向,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人彻底失去了气息,白若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挡在莱斯身前,作为观众狂热的爱?
莱斯同样也不明白,她终于施舍给地面一个眼神,紧接着又收回来看向白若的方向,这个人竟然能摆脱自己的控制,真是意料之外的结果。
白若问道:“他或许和普通的观众不一样?”
莱斯觉得,整个马戏团的人都对她有利可图,或者是钱财,或者是美貌,如果这个人能改变她的一些看法——
莱斯嗤笑:“世界上的人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拥有像我一般肮脏又空洞的内里。”
“我从没否认过我的恶毒以及残忍,他们为何要否认自己唯利是图以及色欲熏心的本质呢?”
莱斯浑不在意的轻笑,她全身的皮肤开始溃烂,皮肤堆叠在一起。
她只扫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伸手将那些皮肤扯下:“好吧——”
“我承认。”莱斯为自己亲手系上的丝巾在此刻松开,“你说得对。”
莱斯的眼神定定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她无力扯下那些腐烂的皮肤,更没有机会扯下红裙将它们遮起来。
莱斯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经历在她眼前如走马灯一般闪过,最终定格在白若那句话上:“她或许和普通观众不一样?”
莱斯无声回答:“可爱的毛茸茸的,和人类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