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一吻停下。
十七抬眼,他的手被墨阑握住揉-捏,整个人已经软了下来,眸中含-着泪,绿松石色的眼瞳如一湾春水,红唇微微张着,还在喘气。
那一双眼实在太干净了,就这样看着人时,好像全世界就只有面前人一样,将一切都尽数折射出来,令人忍不住安静下来,又忍不住沸腾。
……好乖好乖好乖。
好想吃掉。
他的腕上还带着墨阑给他的檀木镯,纤细的手腕随便就能牵住,就像这个人一样——天生适合当达官显贵豢养在家中的金丝雀,只要漂亮听话就好。
十七的尖耳朵抖了抖,墨阑的目光实在太赤-裸-裸,他不禁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可却被死死攥住。
于是他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墨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呵……你这样,谁看见了都知道是我强迫你的。”
他垂下眼,哂笑。
十七皱起秀气的眉,嘀咕:“本来也是……”
黑狐狸哼了一声。
十七无奈:“你想让我-干什么?”
墨阑又不行,他们也做不了那档子事,就算是偷-情,也没有人是一直亲的……嘴都会掉皮罢?
其实墨阑也不清楚,自己将十七就这么叫过来后要干什么。
不过,刚开始他确实有些迫不及待,所以才会在打开门的瞬间,将十七拉了进来,禁锢在怀中热情奔放地接吻——可是现在,那一吻已经结束了,还能干什么?
若是一般人,面前摆放着这么个随意拿捏绝色美人,只怕早就忍不住扑上去了,可墨阑心有余而力不足……放十七回去也不甘心,这是他好不容易才获得的独处时光,他舍不得。
于是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二者大眼瞪小眼,在十七清澈的目光下,墨阑下意识选择了回避,抱着胸看向被挡住的窗。
十七:“……”
这是要自己想的意思么?
“不许你走。”安静了一会儿,墨阑又道:“就在这待着。”
十七:“…………”
他不是一个习惯闲着的人,坐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实在太难受,偏偏那只闷-骚的狐狸就在一边盯着他的动作,让十七感觉自己好像是什么摆件,就放在这里,僵僵硬硬的。
与此同时,狐狸也看出了他的不自在。
这只邪祟本就好动,让他安静地待着确实是为难……哈,果然还是自己没有用,让他觉得无聊了罢?
他现在在想什么?会不会在心里嘲笑自己?狐狸不知道。
但他知道就算是互相折磨,也要牢牢握住自己的东西,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吃亏、才不会被遗忘、忽视。
才不会像以前一样。
而且抢雪鸾的东西,本身就是一件很令妖愉悦的事。
墨阑在心里想,也许这只邪祟等一下还会开口,请求自己放过他,但自己不会同意。
就算他撒娇,自己也不会同意,绝不。
而安静了一会儿后,十七也确实开口了。
“诶。”
来了。
“就这样也不是办法罢?你不觉得无聊吗?”
果然。
墨阑冷冷抬了抬下巴,像是在强调,语气很重:“不无聊。”
十七:“……”
他:“你是不是在凶我……”
墨阑冷酷哼了一声:“就算无聊,我也不会放你走,死了这条心罢。”
“哦。”十七有点委屈:“我也没想现在走啊……只是想问问你,要不要找点别的事做……能不能不要凶我。”
他捏着衣角,不太高兴。
墨阑的脸色缓和了些:“……我没有凶你。”
“你有。”
十七抬起脑袋:“你还不承认。”
他抿唇,又嘀嘀咕咕的:“我才说了几句话,你就那么凶,对我有意见还和我偷-情?你真是有毛病。”
这次轮到墨阑沉默了:“……”
“你真的不是想走?”他问。
“你想让我走?”十七嘀咕:“你把我放在这里才奇怪罢?这又是玩的什么?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梳梳毛而已。”
“…………”
墨阑闭上眼睛:“梳。”
-
有事做总比没事做好。
封闭的小楼阁里,黑毛大狐狸趴在木质的地板上,十七坐在他的旁边,一边哼着歌一边用爪子给他理毛。
“没有梳子,将就一下罢。”他笑眯眯:“我很会梳毛的。”
墨阑感觉自己的背上有什么东西正一下一下的刮着,从后颈到尾巴根,酥酥麻麻,他哼哼两声,将眼睛闭上了。
确实很会梳毛。
柔软的指腹抚摸过狐皮,似微风轻抚,闭目时,一切都不真实,让他又忍不住睁开眼。
作为习惯独居的猛兽,按理来说,两只狐狸都应该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平日也确实如此。
可自从十七出现后,便有了例外。
潜意识的依赖让他沉-沦于这片刻的温柔之中,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进去,注意力完全在背上的那只手上面。
难怪说温柔乡英雄冢,英雄难过美人关……
若温柔乡如此……也很难不这样罢?
十七看着他逐渐乱摆的尾巴,唇角勾起一抹笑。
天下毛茸茸都是一样的,摸两下就听话了。
梳完了毛,墨阑几乎已经睡着了,十七捏着他的尖耳朵与大尾巴,漫不经心轻轻道:“要是爪子是白色的就好了。”
话一说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
真是没来由的一句话。
黑狐狸耳朵动了动,睁开眼睛,紫色的眸子有几分熟悉,他低声:“白色?”
他对白色很反感。
“没什么,乱说的。”十七抱住他的脖子。
黑狐狸爪子一张,将他压-在身下,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声音:“你看好了,我是一只黑色的狐狸,纯黑的。”
“嗯嗯。”十七仰躺着看他:“黑色为尊黑色为贵。”
墨阑:“……”
他从鼻孔中-出气:“我最讨厌白色。”
“真的么?”十七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你也讨厌我吗?”
那一头珍珠白的发就像是昂贵的绸缎,顺滑、茂密,还很长,有着淡淡的光泽,墨阑盯着他看了很久,哼了一声:“……你这个不算。”
十七便笑了。
他抱住了狐狸的脖子:“为什么不算?”
“不够白。”
“你是讨厌他罢?”
“……”
“你是因为讨厌他才和我这样的么?我背着你弟弟出来与你幽会,心里得意坏了罢?”
“是很得意。”墨阑哂笑:“你却好像没有一点心虚。”
“还是有的。”十七谦虚道:“如果被发现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你们这些大人物肯定没事,我就不知道了……他也许会吃了我罢。”
不,不会。墨阑在心里否定了他的话。
雪鸾很喜欢这只邪祟,喜欢到无比纵容的地步,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杀了他。
“如果他要杀我,你大概也不会管。”十七又说:“容貌再好看,没有人保护……还不是任凭摧残。”
这句话好像意有所指。
墨阑压住了他,阴冷:“不会被发现。”
雪鸾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狐狸,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一切,他太傲慢,而自己虽然看似处于劣势,实际不过等待时机——只要时机成熟,墨阑自然会得到他想要拥有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物。
身下邪祟还在看他,夏日里,他穿得很单薄,水红色的衣摆如菡萏未开,纤细的手脚隐藏在其下,修长的脖颈上带着珠玉宝石做的璎珞,腰上手腕上也各有各的装饰……
和只爱美的小鸟似的,拎起来晃一晃,只怕首饰都能掉一堆。
小鸟说:“我已经出来很久了……可以回去了吗?”
他动了动身子。
墨阑重重的出气,有些不想放他走。
但还是松开了。
他变回了人形:“你走罢。”
十七爬起来,抬眼,打开门走了。
环佩声叮当,渐渐远去,阁内只剩下狐妖。
墨阑看着他的背影,良久不语。
-
猫已经在树上蹲了许久了,他缩了缩有些麻的腿,打了个哈欠。
天色渐渐晚下去,树荫几番移动,最终,那一扇门被打开,十七一边理着衣裳一边往外走。
猫一下子醒了神,从树梢之上跳下,冲着十七跑去。
十七也看见了他,微微倾身将其抱在怀中,二人边走边低语。
“怎么样?”猫问。
十七慢悠悠:“比我想象的要好——至少屁-股不用遭罪。”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着些疲惫,叹了口气:“幸好我不是真的有这么多配偶。”
猫安慰他:“熬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小十七。”
十七“嗯”了一声。
简直让邪祟以后都不想再谈情说爱了。
好累。
不过,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下次还是带把梳子罢,我还挺喜欢梳毛的。”
猫:“……就知道你这个德行。”看见漂亮的毛茸茸总是宽容许多。
十七才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喜欢好看的毛茸茸,也乐意施舍一点好去对他们,更何况,十七已经很久没看见品相这么好的狐狸了。
飞鸟轻啼,倦而知返,行云随风而去,铜花台上一眼便见妖族千秋万古,众生芸芸,天道之下,无论何等高贵、何等美貌,本也只是刍狗之一。
猫抬眼望去,花还艳丽,只是夕阳的光不好,照不出明艳的美。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
“小十七。”猫一个激灵:“你的珠子,我还藏在原来住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