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一愣。
他们回到东殿,妖侍殷勤端上正凉的水果,十七遣散他们,单独与猫说话:“藏在哪?那日宴会的地方么?”
“是。”猫有些紧张起来:“那天不知道他们抓我-干什么,就听说有有贵人要过来,也没想起来随身带着,谁知要见我的是你……”
十七:“……”
他揉了揉眉心:“有点麻烦,雪鸾不让我随便出铜花台。”
“可珠子也不能丢。”猫说:“那是心血——你的、我的。”
他有些着急了,当时逃跑,就是因为那些珠子所以猫才没有跟上十七,那不仅关乎于十七要做的事,还关乎于他们二者的性命,是万万不能马虎的。
可这件事,他又不能直接告诉小十七。
“总归也跑不了。”
十七想了想:“会有办法的。雪鸾与我提过,最近宴会有许多,大概还会有出去的机会。”
着急也没有用,反倒让人不快活。
猫懊恼:“但愿如此,要是我能记得就好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逃跑。”十七撇嘴:“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白狐狸太喜欢做那些事了,一个刚开荤的年轻妖,贴着贴着就容易上火,十七觉得自己的屁-股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珠子没拿回来,也不能跑。”猫:“小十七,你打算怎么做?”
“先按兵不动罢。”
十七给自己倒茶。
妖族人爱花香果香,连带着茶水也基本上都是花果冲泡而成,甜甜酸酸的。
他在心中捋着那些已有的条件——其实并没有猫想象的那么严峻,虽然雪鸾看自己看得死,但他的宠爱无疑是一个很好利用的点,还有墨阑……
一开始还以为他要杀自己,结果废那么大功夫就为了偷-情……缺爱罢?
十七在心里嘀咕。
有些小心机,但也很好猜,总归就是和雪鸾的矛盾,也是可以利用的。
不过,有些事情十七并没有跟猫说。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猫这次回来后,有点怪。
夕阳从窗户透过轻纱,十七看着猫跳上窗台,淡红的光照亮了他灰白的毛发……十七说自己梦见过猫,但没有说过猫在记忆里是猫的模样。
此刻,他盯着猫的后脑勺,脑袋里冒出几个疑问。
——他为什么知道那么多?
——他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自己的?
——在自己失忆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有那个死人……
……究竟是谁?
疑云虽密布,但仍要按捺住神思,不可着急。
-
终于让十七与猫等到了取回珠子的机会。
宴会宴会、不停的宴会,雪鸾果然没骗他。
在外面,雪鸾是不避讳十七听到妖族政事的,而且在外面能说的政事,本身也不能算最重要。
但这一点却增加了众人眼中十七的地位,他像个漂亮小巧的瓷娃娃,二殿下走到哪揣到哪,宝贵极了,既要炫耀,又不许别人惦记。
所有人都知道雪鸾喜欢上了一只邪祟,他们对他好奇、试探、伸出友好的手,只因为他是二殿下身边最亲近的人。
这样带着功利的人际交往其实是十七很不喜欢的,不过,并不代表他做不好。
美貌、柔弱……他的外表实在太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心,只要笑一笑,就能引起别人的怜惜了。
虽然有些跋扈骄纵的名声,但一只漂亮的小猫崽——就算偶尔露出爪子,对别人有些不好的态度,却独独对你露出柔软的肚皮——嚣张跋扈也只会被人当做什么撒娇的举动,反倒更可爱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雪鸾尤其这样觉得。十七一张小脸软乎乎的,笑也可爱,哭也可爱,生气也可爱,做什么都可爱、乖巧,让他忍不住想亲想贴。
亲的话,十七总是要踮着脚尖才能够得着,贴的话,他会被狐狸毛埋得脸色通红,然后脸颊鼓鼓揪自己的耳朵,一顿小发雷霆……怎么看都很娇气,可不娇气也就不是十七了。
只要不逃跑,这只邪祟确实能做到牢牢抓住狐妖的心,他天生就擅长这个,也有着非常优越的条件。
不管十七怎么想,雪鸾很喜欢目前的生活,事业与家业都得到了满足,娇-妻在怀,没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好了。
频繁宴会上十七配合的举动与小鸟依人的姿态,让他稍微放松了些警惕,珠子最终在一天晚间被猫取了回来,藏在东殿的花园角落里。
晚上,他们回去。
只剩下一段路程了。雪鸾牵着十七的手,走在昏暗的路上,夜风带着凉意,路很短,又很长。
一天又要结束,十七有些疲惫,他虽然娇气,却是只很要强的邪祟,这两天既要去见墨阑,又要陪雪鸾,还要不被他发现,确实是付出了很大的精力。
所以在雪鸾提出要抱他回去时,十七没有拒绝。
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说起傍晚,说起宴会。
雪鸾低沉的声音飘在夜风中:“今日,我看见很多妖族人围着你说话,你坐在那里,很从容。”
十七闷闷地“嗯”了一声:“一堆人。”
“你觉得烦么?烦的话,下次不让他们吵你了。”
“还好。”
他顿了顿:“随便罢,他们的心思我都知道。”
十七说得迷迷糊糊,毛茸茸的脑袋靠在雪鸾结实的胸膛上,长发如流水月华,两只又白又软的手扒拉着他的衣裳,看上去总有一种软绵绵的可爱。
雪鸾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十七摇他。
他的笑声其实很好听,但十七总觉得他莫名其妙,神经兮兮。
“我只是在想,以后的事。”
雪鸾抬头看向夜空,身后,那些妖侍不远不近的跟着,他长长叹了口气:“……以后,爱妃成了王后,这么麻烦的宴会还有更多更多。”
十七扭了扭身子,嘀嘀咕咕:“你难道不可以帮我挡下来吗?”
“当然可以。”雪鸾笑眯眯:“不过,终归是挡不完的。”
低沉悦耳的声音持续不断出现在耳边,舒服得好像羽毛挠过耳廓,不知不觉中,十七已经有些困了,迷迷糊糊说着自己都不清楚的话:“……那我不要当你的王后了。”
看见他眼皮一掉一掉的,雪鸾忍不住勾着唇角:“为什么?因为那些人?”
“我想出去玩……想回家。”十七闭上眼,声音慢慢小了:“……家里还有好多毛茸茸的妖兽,都在等我喂呢。”
雪鸾突然不笑了。
“很多?毛茸茸的妖兽?”他眯着眼:“你在外面还有其他妖?”
十七已经累得睡着了,不理会他的话。
可雪鸾急坏了,若他现在是妖身,只怕都要炸毛。
爱妃在外面有别的妖。
不止一只。
是一堆。
……还住在他的家里!!!
杀掉!杀掉!杀掉!通通杀掉!!
嫉妒让他心间发狂,目光也幽暗下来。
雪鸾深吸一口气,脚步加快了些,想了又想,又不死心的在十七耳边问他家到底在哪,恨不得立马飞过去戳死那些勾-引爱妃的贱-人,可娇小的邪祟已经在他的怀里睡熟,什么也听不见。
……好嫉妒。
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
可是爱妃睡着了,什么也问不出来。
……他睡得那么香,不会梦见了那些小贱蹄子罢?
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
身后跟着的妖侍互相看了看:“……”
……怎么感觉有些冷冷的?
殿下走得好快啊好快。
云层漂浮,月光若隐若现,将人影拉得纤长。无人注意的地方,树梢上飞过一只乌鸦,猩红的眼眸将低下的场景尽数收入眼中,最终死死落在狐妖身上——他挡住了自己看向那只邪祟的视线。
直到一行人进了寝殿。
雪鸾霸道地赶走了侍从,独自给十七宽衣,为他擦脸梳洗。
看着他无比自然钻进被窝里的背影,狐妖有些牙痒痒,心中的醋坛子已经打翻了好几遍,又好似被火煮过,醋味从心底蔓延到全身,酸溜溜的。
法术将九枝灯上的灯火熄灭,雪鸾转来转去,最终站定于十七面前。
夜明珠发着莹润的微光,朦胧的灯下,美人如玉如雾,雪鸾垂眸,背后的影子庞然笼罩寝殿内大部分地方,张牙舞爪的暴露着他内心的情绪。
指尖触碰到床上人柔软的脸颊,如最上瘾的毒药,侵蚀着妖的心肠,滋生出万种恶念。
虽然说着不在乎十七的过去,可想到他曾经与其他人亲密,雪鸾就嫉妒得想要把所有人都杀掉,嚼烂,碎尸万段。
他深吸一口气,睡到了十七的身边,在心中暗戳戳记下这件事。
怀中人乖顺极了,毛茸茸的脑袋下意识挨着他袒露的胸膛上,看着这一幕,雪鸾本来暴躁的心又软了。
……算了,本来也与爱妃没有关系,外面的妖兽绝对没有自己这么漂亮的,也没有自己的皮毛顺滑,爱妃饲养那些野蹄子妖兽,是因为他以前没有碰到自己……
他要是先遇见自己,就绝对没有那些野蹄子的事了。
想到这,雪鸾搂住十七,亲了亲他的额头,长舒一口气。
好像就这么过去。
然而半夜里——
雪鸾总是忍不住想到这件事,反反复复睡不着。他突然又想到十七之前抱着自己妖身的样子,那时爱妃眼中的喜悦绝不是假的……
夜里凉风轻轻吹拂着轻纱,月光似水,周围宁静到殿外树枝被吹动时的声音都听得见。
殿内。
雪鸾终于还是忍不住,突然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