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贯穿了几十年、两三代人的故事。

它从丧尸末日的出现开始，一直到人类重新回到沙漠为止。

那个时候，沙漠还不是沙漠，人类在名为“城市”的土地上步履匆匆，摩天大厦之间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每个人都在努力的奔赴自己的明天和未来。

可是突然之间，噩梦降临。

没有人能说清病毒从何而来，一开始它只是一条并不起眼的短讯，被淹没在每天数以万计的信息中，成为一个个好事者和猎奇者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有人会把这种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病毒当真，所有人都以为这不过是无良媒体博眼球的手段。

然后，它从一条没有来源也没有考证的短讯，变成了一条短暂的、充斥着尖叫的视频，像是用什么低劣的科技手段合成的短视频一样被送进了世界上无数人的手机里，又被无数人一笑置之。

它就这样在人类不起眼的角落里点燃了末日的导火索。

直到可怖的丧尸涌现在世界各地，人类才惊恐的发现，原来一切早有预兆。

但已经晚了，没有人知道有多少人感染了病毒，也没有人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在异变的边缘。

人类，人人自危。

陶怀霜顿了顿，他的精力无法支撑他一口气讲完所有的来龙去脉，何况，他知道眼前的年轻人们一定有问题。

“但是人类活下来了，是智者吗？”临川摩挲着自己的药箱，虽然他已经有些怀疑智者在那场危机中扮演的角色，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获得一个肯定的答案。

但床上的老人摇了摇头，他抱歉地说，“我不知道。”

关于危机是如何结束的，怀霜老人也没有一个答案，他知道的结局，同样也是长辈的口述。

面对未知而恐怖的病毒袭击，当时的世界政治体系和社会体系并没有崩溃，每个国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控制和消除丧尸。

但病毒实在是太过狡猾，政府和部队苦苦维系的社会体系在丧尸危机三年后同样摇摇欲坠。

政府开始建设生存圈，他们以原有的城市核心为原点，吸纳幸存的人类建设隔离墙，用高墙把丧尸抵挡在生存圈以外。

他们放弃了大部分的城市、乡村，集中力量建设和保护仅剩的人类。

人类龟缩在生存圈里，而还有一支来自东方的力量，在圈外用武装清缴、开拓着人类可能的生存圈。

那时的生存圈外已经是一片废墟，丧尸、暴乱、非法武装让原本和平祥和的城市成为了战场，而限制性武器的滥用也同样导致世界上很多地方已经不再适合人类居住。

怀霜的父母就诞生在这个时期，他们是人类在生存时代里迎接的有生力量，象征着人类希望的火种。

生存圈外是还在奋战的人类，生存圈里是努力活着的人类。

原有的社会体系逐渐崩溃，但是人类似乎重新找到了生活下去的可能，他们放弃了绝大部分的资源，换取了小部分人活得希望。

“如果人类只是这样生活，那么和我们现在的沙漠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周炽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他们给自己圈定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消耗资源等待转机；如果资源耗尽还没有新的希望，那么他们也会走向我们这样的境地。”

“你说的对。”陶怀霜赞许地笑了笑，“他们的希望就在东方。”

“如果只是一支部队，又怎么可能结束已经席卷一切的丧尸呢？”临川无法理解，丧尸病毒能在人类的眼皮地下发展成一场险些导致末日的灾难，仅凭一支部队又怎么能解决？

“周首领，你怎么看？”陶怀霜转头看向周炽，“据我所知，你手下就有一支反抗城区的绿洲军。”

“如果这支部队有着不可动摇的信仰，如果他们能一直吸纳新的有生力量，如果他们可以坚守着初心不改，那么这支队伍将能战胜世界上所有困难。”周炽微微一笑，他对他的绿洲军有着很高的期望，也对怀霜老人口中那支坚守在生存圈的队伍有着崇高的敬意。

陶怀霜盯着周炽看了好久，似乎在透过着他看向什么人。半晌，老人才继续开口讲述着后来的，他父母的经历的一切。

生存圈里，人类的文明还在继续发展。

曾经的人类习惯于依附科技，但是现在科技的力量受到了高度限制，他们被迫适应着倒退的文明和生活。

而在苦难中降生的一代却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也许是神明不忍看到整个种族、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黑暗，于是降下了人类自救的可能。

所有人都在等待丧尸危机真正结束的那一天，而希望也恰好在东方升起。

就像没有人能说清丧尸病毒从何而来一样，也没有人知道丧尸病毒的解药是从何而来，只知道第一个被治愈的丧尸出现在东方。

有了解药，丧尸危机终于在它出现的第二十八年迎来了转机。

丧尸危机的第三十年，丧尸病毒终于成为了历史。

人类迎来了真正的新生，丧尸纪元终于被画上了句号。

“很可惜，我也不知道解救人类的药物从何而来。”陶怀霜叹了口气，“我父母所在的生存圈并不是研究出解药的生存圈，当他们知道已经研究出解毒剂的时候，来自东方的力量已经将丧尸解决干净了。”

“也就是说，解毒剂可能并非来源于人类？”周炽皱着眉头，所以真的是智者结束了丧尸危机吗？

陶怀霜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答案。

“走到东方看日出，日出红光照大地，安全区里建家园。”安昱呢喃着归宁阿婆临终前哼唱的歌谣，他不懂归宁阿婆临终为什么会唱起这首歌谣，但他知道歌谣中的东方，也许和陶怀霜口中的“东方”代表着同样的东西。

“你添砖、我加瓦，再给华佗送花花。”陶怀霜自然的接上了后面的半句，却和归宁阿婆的遗言有着些许的出入。

“这是我们小时候的童谣，华佗就是‘医术高明的医生’，那时候医生也是一个非常崇高的职业。”陶怀霜默念了几遍儿时的童谣，带着些许的怀念，“我的父母曾经就是生存圈里的医生，他们治病救人，在生存圈里有着很高的声望。”

“如果是这样，那么您为什么会在沙漠里呢？”

陶怀霜抬头看了一眼周炽，刚想说什么的时候被目光灼灼的安昱打断了：“是因为改造计划吗？”

“丧尸危机已经接近结束，人类要重新回到他们放弃的土地上，所有有了一个改造计划。让诞生在生存圈时代的新人类和科技时代的旧人类一起，重新搭建人类文明的家园。”

“归宁阿婆的父母就是这个计划的拥护者，他们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归宁阿婆来到了沙漠中，投身于沙漠的改造和再建之中。”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在计划的开始之初，他们还能收到来自生存圈的支援，他们的计划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但是过了几年之后，他们就和生存圈失去了联系。”

“生存圈切断了一切和沙漠之间的沟通，甚至放弃了几乎要建设完成的地区。这些带着改造计划，为了人类生存开疆拓土的英雄，成为了生存圈的弃子。”

这就是归宁阿婆父母亲历的历史，他们没有想到自己为了人类的未来而付出，最后却连自己的孩子也一并失去了回到生存圈的可能。安昱看着陶怀霜，在等待他的回答，他的父母是否也是改造计划下的牺牲者？

可陶怀霜摇了摇头，“我的父母没有参与改造计划，他们是被迫离开的。”

在丧尸纪元结束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医生都是被尊崇的职业。人类曾经坚信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战胜了可怖的病毒。

但是创造了神迹的东方，却在这段时间里一度沉寂。

然后，智者出现了。

祂们从东方而来，祂们带来了一个让人类震惊的消息：所谓的东方，早已没有了人类的踪迹，那是一个抵御丧尸失败的生存圈，那里的人类早就死在了丧尸潮中。

人类一片哗然，他们没有想到一度成为人类精神支柱的“东方”，从头至尾都是一个谎言。

而智者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取代东方成为了人类新的信仰。

祂们宣称是神的使者，一直帮助人类的神秘的东方，实际上是祂们的神迹。

就连神秘的解毒剂，也同样出自祂们。

不是所有人都相信智者，陶怀霜的父母就是反对派。

他们不相信智者所说的所谓的真相，他们相信是人类依靠着自己的力量解决了这一场末日。

但是更多的人，更多因为曾经的信仰崩塌而崩溃的人，他们宁愿相信是有神迹，也不愿意承认让人类在绝境中坚守了三十年的东方，只是一个谎言。

他们不愿意相信自己是依靠着一个谎言度过了漫长的、艰难的岁月，他们坚信东方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东方不是人类，而是神明。

多么荒诞，明明已经战胜了绝望，人类却依旧不相信自己的力量。

“我的父母，是因为对智者的质疑而被驱逐，他们带着我、带着所有不相信智者的人类来到了沙漠。”

“他们想要靠自己的力量证明，即使没有智者，人类也能战胜所有的绝望，重新开始自己的文明。”

“他们在沙漠中建立了村庄，他们找到了执行改造计划的人一起合作。他们的运气很好，找到了沙漠中罕见的水源，在那里建立了桃源村。”

“他们在历史中抹去了智者，只留下了人类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