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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大脑门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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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三点的太阳几乎能将人燃烧殆尽。

文月渠不明白,他们足球队为什么就非得这个时间点来户外训练,任何人踢到下午三点都会被汗水浸得浑身通红。

这是第四次,还是第五次来看训练?

她开始记不清了。

王一园在闸门那刷了学生卡,门一开就赶紧把文月渠拉了出去。文月渠在想事情,跑得慢了些,差点被保安看到。她们赶紧溜掉,嘻嘻哈哈地穿过榕树荫,一人衔着半截棒冰往回走。

冰化了,甜水黏在手上,黏糊糊的,让人有些难受。文月渠刚刚大笑过,笑容在脸上还未完全消失,她就觉得心在下沉,一阵空虚莫名其妙地弥漫开来。

王一园还牵着她,手心温暖,然而还是不够。她仿佛一个空心人,怎么往里倾倒也填不满。

文月渠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厌倦。她总会厌倦。这回已经足够长了。她准备明天再去最后一次,然后找点别的事情干。暑假长得让她有些厌恶,没有成千上万的事情做,她那数以亿计的想法和情绪都会冒出来反复折磨她的神经。

她们在街边分手,约定明天午饭后见。

文月渠去少儿跆拳道班等了一会儿,接上都没怎么出汗的文家豪回家。文母拎着锅铲,抬头就骂。

“没看我忙到炒菜,你咋不给弟娃把毛巾垫起,他一吹风就要感冒!”

文月渠拔掉电饭煲插头,利索地开始盛饭。

“他没出汗。”

这下文母更气了,揪起文家豪的耳朵,恨铁不成钢。

“老子一百多一节课送你去,你天天动都懒得动,你就这样子浪费钱啊?你再敢不好生练,看老子咋个收拾你!屁股都给你打烂!”

文家豪瘟鸡一样蔫了。

文月渠莫名想起自己小时候上兴趣班。素描课也是一百多一节,加休息一共两个多小时。她每节课都认真画,必须带回去一张实打实的画,不然也会被骂浪费钱。

后面画得难了,人像石膏再怎样都要两节课,她就经常被骂。老师有段时间让她连画了三幅嘴唇,那个男人说她偷懒,拿同一幅画来糊弄人……

学画的两三年里,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节课一百二十块钱。好在这钱也没浪费太久,她五年级的时候机构倒闭了,兴趣班自然也停掉了。她当时很是松了一口气。

总之,现在回忆起来似乎没什么快活的时候,明明最开始她是因为喜欢画画才去学的,现在却对铅笔和画板敬而远之。然而黑白灰的调子自那时起逐渐侵占了她的整个生活,让她胸腔中都充满了细密阴暗的铅笔碎屑。

“你要不去报个补习班?”文母忽然起了话头,“你那个数学恼火哟。你去年不是收了好多压岁钱的嘛,拿出来给自己投资噻!”

文月渠回过神,不想看她上下打量的眼睛。

“不用。我期末数学上了一百二。而且开学就去文科班。”

“你就是抠门……”文母说着,还是排出几张红票子,“你去报嘛,我给你投资,我今天赢钱了!”

文月渠根本不看,还是说不去。

这钱要是拿了,她今年年底的压岁钱全都会被没收,美其名曰给她报补习班。

文母悻悻收回钱,剔着牙继续盯着她看,忽然笑起来。

“你最近是不是长肥了?”

文月渠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这么多话,或许是赢牌了想继续寻消遣。

文月渠不吭声,文母抽起烟,捏了一把她胳膊上的软肉。

“好女不过百,你要减肥了,你看我好苗条,穿衣服都才九十二斤!”

文月渠皱着眉头躲开,三两下扒干净饭就往楼上走。

“你跑啥?你洗碗!”

“等下下来洗。”

文月渠呼吸不畅,又开始反胃。她坐到掉漆的书桌前,继续看《霍乱时期的爱情》。

故事进入尾声。两位垂垂老矣的主角终于在旅途中开始了他们的初次身体亲密关系。文月渠却觉得一阵迷茫困惑。

文月渠关上门,下去洗了碗,擦干净手又上了楼,准备把最后几页看完。然而房门开着,妈妈翘着二郎腿坐在床上,快速翻书,越翻手越燥,甚至直接揪了一页下来。

居然就这么……这么揪下来了。

“这是借——”

文月渠难以置信地冲上去。

文母将碎纸扔在她脚下,高声质问。

“你看的都是什么书!”

文月渠愣住了。被这么瞪着,她都忘了自己在看什么书。

“全是,全都是不穿衣服的,”她翻动着后半本书,“我还以为你在学习,结果你每天都窝在这里看黄书!”

文月渠张着嘴,明明满腔愤怒,却哑口无言,憋得发抖。文母以为这是她羞愧的证明,继续极尽羞辱。

“你才多大啊?你就开始想这些!你到底晓不晓得害臊?你那么多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文月渠屈辱地盯回去。

“你还敢瞪我?”文母觉得这是挑衅,更加暴躁地撕起书来,“我让你看这些鬼东西!”

库擦库擦,哗啦哗啦。

哗啦哗啦,库擦库擦。

文月渠注视着自己被揪成一片又一片,数以万计的眼睛躲在不成行的字里回望她。她不得不让灵魂暂时出走,留下躯壳收拾残局。

将近晚上八点,文母终于出去了。演武堂风雨无阻准时上钟。

文月渠用手鞠起大团纸屑,舍不得丢,只好拿空鞋盒装了起来。她就着盒子抚平纸屑,如同翻捡自己的心,一片又一片。

视线在杂乱的字上跳跃,脑海中灵光一闪,她忽然挑出一些纸片,拿剪刀剪下挑中的字。摊开厚厚的手札本,她将单字往空白页上贴。没贴正也不要紧,歪斜着排开,勉勉强强也成了一首奇怪的诗。

“抽出我的肋骨,

打裂粘黏的筋膜。”

她冷得发抖,但仍在拼贴。

“燃烧脱胎于你的膏腴,

不够点亮干涸的冷漠。”

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佝偻在桌前,冷汗和热泪一齐蜿蜒而下,混同得一塌糊涂。

“如果不能偿还

这套红色的玻璃器官,

畸胎将永无可能享有宁安。”

文月渠猛地合上手札本,对着发霉的墙壁捂住了脸。

没过几天,王一园要去上补习班了。文月渠不好总去打扰她,又不想待在店里,便每天都去区图书馆自习。

区图书馆不大,只有两层,里面大多是些陈年的老书,远比不上市图书馆藏书丰富。但文月渠“弄坏”了市图的书两次,每回去赔钱都会被工作人员念叨两句,她近期是不敢再去了。

好在区图书馆离得近,人也少。文月渠一个人可以坐整张长桌子,卷子上下左右都能摊开,宽阔得仿佛无边无际。

文月渠三两下写完语文英语,接着慢吞吞地拿出数学卷子册,看到第一个选择题就眼睛疼,但还是哄着自己往下写。实在不会的就翻下答案理思路,答案也看不懂她就折起来,留着过几天带去问王一园。

说起来王一园居然在补习班遇见了那个足球队的人。这个城市太小了。明明没过几天,文月渠却要顿一下才能想起那位同学的名字。她心里的狂潮来得快退得更快,莫名的冲动倒是给别人添了不少麻烦。

文月渠懊恼地叹气,收拾好暑假作业,起身在书架间漫步。前面四五行都排满了花花绿绿的古早言情小说。一位三十出头的女士捧着书,坐在窗边,捂着嘴无声地笑,开心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文月渠的心莫名也变得柔软。她蹲下来,怀着初次学会阅读的兴奋,翻过好几本小说,从“纯情丫头”到“刁蛮校花”,再从“狠辣妖妃”到“庶女皇后”。有几本还是小时候很喜欢的,但现在已经看不下去了。他哭笑不得地将它们都放了回去。

文月渠继续往前走,越过戏说历史的评书,来到西方文学面前。这里的书摆得杂乱,顺序没什么规律,同个作者的书完全有可能分在不同列。但文月渠不在意,她不紧不慢地一个个书架看过去,毫不在意地消磨着大把时间。

《傲慢与偏见》?

电影看了一部分,现在不太想看。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狂热期过了不想再看一遍。

《撒哈拉的故事》?

这看着不像西方文学……

文月渠从一堆俄罗斯奇长作者名中抽出一本三毛的,扉页上印了个一身棉麻箕坐着的中国女人,她之前肯定在哪儿看到过。

视线拂过第一段,她就觉得有趣,不自禁靠着书架读下去,猛然抬头发现已然读了四十来页。她合上书,在书架间继续搜寻,又找出来五本三毛的书,一齐带到阅读桌上,兴致勃勃地读下去,不间断地读完一本半,才不得不回家。

后面一连好几天,她都雷打不动跑来区图书馆看三毛的书。她不讲究顺序,撒哈拉时期看完接南美旅行时期,加纳利群岛时期后又接二毛时期……

文月渠颠三倒四、如饥似渴地阅读着这个女人的大半生,那股永远吸引着她的热情重新回到她体内,充盈四肢百骸,让她再度挖掘出机械生活中的一点乐趣。

那盒碎纸片日日稀碎下去。文月渠白天写作业读书接孩子,晚上守店做拼贴。她在手札本正面写自己看过的每部作品的评论,在背面贴上各种稀奇古怪的素材,最近诗比较多。

“披上沙漠的霞光,

头顶斑斓的泡泡,

驼铃引我去见新娘。”

外面有响动。文月渠赶紧夹着手札本跑出去招呼客人,然后继续坐回来,在动画片的吵闹中写诗。

“Echo!Echo!

磅礴的好奇在胸腔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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