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杀了我吧,我之前做下的那些事,足够上双殛了吧……
***
灵力肆意纷飞,白光极速扩散,刺目到让人睁不开眼。
“师父,过去的事不是你的错,我早就不怪你了,往后你要好好的……”白光中的少女朝浮竹莞尔一笑,“还有……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帮阿银免受四十六室责罚。”
少女周身散发出点点淡蓝色荧光。
是灵体消散的预兆。
“森奈,快住手……”
“你原不原谅我都没关系,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
浮竹奋力想要走入白光,可堪堪触及光晕的边缘,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挡在了外面。
灰蒙蒙的天空,落下了一片雪花。
少女的笑容最后定格在四散的灵子中。
绝望笼罩浮竹心口,这个男人终是忍不住,吐出了一大滩鲜血。
一道身影冲进了光阵。
昏死过去的前一刻,浮竹眼前隐约晃过了一只狐狸的虚影。
漫天大雪,纷纷扬扬落下。
一株绿色的小花苗悄悄钻出废墟,迎着风雪开出了一朵小花苞。
***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雨乾堂的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冰层冻住了湖中的睡莲,远远望去,倒像是一朵朵睡莲冰雕。
湖中的锦鲤安安静静躲在浮桥下,偶尔有人经过时,才会甩两下尾巴。
整个雨乾堂都弥漫着一种莫名的凄凉。
清音抬眸望向湖心的水榭,心中一阵担忧。
浮竹身受重伤,但拒绝在四番队养病,执意要回雨乾堂,回到雨乾堂后又是这样将自己关在屋内,不许任何人进入。
“仙太郎,队长这样真的不要紧吗?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仙太郎抓了抓腮,犹豫了一会,“走,进去看看吧,如果队长生气,就让他罚我一个人好了。”
一件碎花羽织飘入两人眼中。
清音和仙太郎立即端正行礼,“京乐队长。”
京乐点了点头,随即抬脚走上浮桥,“我和十四郎有事要谈,你们不用过来了。”
雨乾堂门窗紧闭,室内有些昏暗,会客室和书房都未点灯,只有卧室的角落亮着一盏夜灯。
京乐轻轻叹了口气,点亮了卧室的主灯。
浮竹面容憔悴,眼中布满血丝,独坐在书案旁。
“春水,蓝染说得对,我确实太自负了,以为自己布下的结界牢不可破……也低估了森奈对那人的感情……”
书案上摆放着一盆含苞未放的玫瑰。
唯一的一朵花苞微微下垂,瞧着有些萎靡,整株花周围缠绕着一股淡蓝色的灵压,似有似无,微弱到好似下一秒就要消失。
“这花……还是这样?”京乐在书案对面坐下,细细打量起那盆玫瑰。
浮竹摇了摇头,“试了很多方法,还是老样子,春水,你说……这花和森奈到底什么关系?森奈她……还会回来吗?”
京乐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浦原说,这朵花上有森奈残留的意识和灵压……十四郎,她并没有完全离开……”
至于还会不会回来,京乐真的不敢说,就连浦原也不敢断定,或许,只是他们的奢望吧。
“森奈消失前和我说,她没有怪我,但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浮竹低下头,苦涩地笑了笑。
京乐沉默了一会岔开话题,“市丸还在昏迷中,等他醒了你要见见他么?”
浮竹抬起头,盯着书案上那朵玫瑰,花骨朵微微垂下,宛如黯然伤神的少女。
看着让人心疼。
见浮竹不说话,京乐又接着说,“蓝染正在接受审判,接下来会是市丸……”
空座町大战结束了,以蓝染失败告终。
蓝染被封印,正在接受四十六室审判。
一同叛变的市丸银昏迷不醒,被押入了八番队临时监狱,等候审判。
浮竹皱了皱眉,沉思了片刻,“我先去趟四十六室议事厅,不管市丸银先前做错了什么,我都要保下他,因为这是森奈最后的心愿。”
森奈的心愿,无论如何他都要达成,哪怕是不当这个十三番队队长。
京乐跟着浮竹起身,“我来这里之前,听说有人已经向四十六室提出赦免市丸银。”
“谁?”浮竹错愕。
“是白哉,还是以朽木家家主的身份提出的,有没有觉得很意外。”
这个消息确实出乎意料,浮竹震惊了好一会才回过神,“确实意外。”
十三番队队长和八番队队长联名向四十六室提出异议,要求将市丸银无罪释放。
两人一同证明,在空座町一战中,能够顺利封印蓝染,市丸银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市丸银从来都不是背叛者,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目的都是为了杀掉蓝染,所以才不得不跟随蓝染去了虚圈。
四十六室起初用强硬的态度回绝了他们的请求,理由是,不管市丸银的目的是什么,杀死了前四十六室成员,就是罪不可恕。
无奈之下,浮竹提及了森奈,将前四十六室所犯下的错公之于众。
双方僵持不下的关键时候,白哉开口了,“我妹妹是朽木家的宗家公主,前四十六室这样草率处死她,难道就不应该被问责吗?”
“难道说,”朽木家年轻的家主冷笑一声,“你们想替他们承担罪责?”
这句诘问,直接问得四十六室鸦雀无声了许久。
这期间,山本总队长至始至终都没露面,算是用沉默表明了立场。
终究是护廷十三队欠下的债,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还回去罢了,沉默就是代表了默认浮竹和京乐的举动。
浮竹和京乐代表了护廷十三队,白哉代表了朽木家和其他贵族世家,四十六室本就理亏,
又不敢公然同护廷十三队和朽木家翻脸,只能答应无罪释放市丸银。
走出四十六室议事厅,连着下了三天的雪终于停了,原本阴沉沉的天空,稍稍敞亮了一些。
浮竹松了口气,像是对身旁的京乐说,又像是喃喃自语,“这样的结果,森奈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会的,”京乐应声道,“我们去八番队看看吧,估摸着市丸银快醒了,那小子醒来若是知道森奈已经……”
京乐顿了顿,无奈摇头,“我担心他又会闹出一番动静,到时候我们也不好和元柳斋老师交代。”
***
两人将将踏足八番队临时监狱,就见到几名守卫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尽头的隔间,队长级别的灵压肆虐,揉杂着浓烈的悲伤。
“春水,我记得八番队监狱的建筑材料和杀气石是同类,可以压制灵压的吧,”浮竹很是惊异,“灵压被压制了还这么强。”
“唉,我就知道会这样,幸好当时没收了他的斩魄刀。”
京乐说着,快步向前走去。
一道白雷在走廊尽头爆炸,生生止住了两人的步伐。
扬起的尘埃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紧接着一双红如鸽子血的眼睛出现在两人视线中。
“森奈呢?”
市丸银紧紧盯着京乐,声音沙哑颓废,全然没有了昔日的轻佻,更别提那张迷惑人的笑容面具。
“森奈呢?”
一声声质问从这个银发男人喉间挤出。
京乐突然想起了百年前,在白道门,还是少年模样的市丸银,也是这样红着双眼,不停追问,森奈呢。
“森奈……”京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为什么还活着,是不是森奈做了什么?”
不等京乐回答,市丸银再次问道。
京乐对上那双红彤彤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对面的银发男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向后踉跄了一步,随即捂住脸,躬起背,似是已经疼得直不起腰。
一滴眼泪从指缝渗出,砸向地板。
灵压又一次爆炸,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席卷过整个监狱。
市丸银站在一片狼藉中,吐出了一口鲜血。
“你们杀了我吧,我之前做下的那些事,足够上双殛了吧。”
京乐和浮竹默默对视了一眼。
“恐怕不行,四十六室已经赦免你,你之前所做的,我们不会再追究。”
市丸银的面上挂上一抹嘲讽。
“我可是一口气杀光了四十六室成员,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既然这么大度,为何当初不给森奈一条活路?”
“因为这是森奈的心愿,”京乐平静地解释道,“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帮她实现,就算四十六室不免除你的罪责,我和浮竹队长也会私下将你放走。”
“你不能死,若是你死了,”浮竹接上京乐的话,又将护在臂弯的玫瑰拿到市丸银面前,“森奈有一天回来,我怕她会再也不认我这个师父了。”
“这花……”市丸银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浮竹掌心的玫瑰。
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苞周围,萦绕着森奈的灵压。
市丸银小心翼翼将花捧入怀中,指尖轻轻触上垂头丧气的花骨朵和枝叶。
原本耷拉垂下的叶子竟然伸展开来,透出一股生机。
一阵风从断裂的墙缝中吹来,市丸银下意识护住怀中的玫瑰,玫瑰摇曳,花瓣轻轻抚过手掌,仿佛少女的面庞,撒娇似的贴上他的掌心。
浮竹好一阵吃惊,“我试过很多种方法,可她始终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随即又无奈看向生机盎然的玫瑰,“果然,森奈只想和你在一起。”
“市丸,我将她还给你,你一定会保护好她的,对吗?”
对面的银发男人极尽小心,将玫瑰搂入怀中,微微颤抖的双肩暴露了他拼命压制的某种情绪。
可终究没能压制住。
一滴眼泪落向花瓣,顺着花瓣滑落到叶子,像极了清晨的露珠,想要唤醒沉睡的玫瑰。
大雪连下了三天,白道门外已积了厚厚一层雪。
“你决定了吗?”浮竹将市丸银送至白道门,“四十六室已经赦免你的罪责,你其实可以留下,当不了队长也可以当一名席官,而且,瀞灵廷灵力充沛,可能更利于森奈……”
提到森奈,浮竹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妙,他很清楚,森奈回来的日子遥遥无期,这朵待开的玫瑰不过是给他们所有人留了一个念想。
好让失去光的人有活下去的勇气。
可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和市丸银都不会放弃。
“森奈说她不喜欢瀞灵廷,”身旁的银发男人淡淡应声。
浮竹沉默了好一会,“你准备带她去哪里?”
市丸银掀起斗篷,挡住呼啸而过的北风,替怀中的花挡住了所有风雪。
“我和森奈曾经的家。”
凛冽的寒风扫过,卷起地上的雪花,扬起一阵白沙。
银发男人的背影逐渐和风雪融为一体。
背后传来积雪被踩踏的细微声响,浮竹回过头,发现来人是六番队队长。
“白哉?你是来……”
有那么一瞬间,浮竹以为白哉会瞬步追上市丸银,将那盆玫瑰抢回来。
谁知白哉只是静静站在雪地里,凝视着那人和‘森奈’离开的方向。
远处,市丸银的背影已经浓缩成点,很快彻底消失在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