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安从钟恒的背后探出身来,看见的就是荀望有些狰狞狂热的表情。
或许是自己学画画的缘故,向安知道不少艺术家的惊人事迹,面对此情此景处变不惊,劝道:“你把事情说清楚嘛,每次说得没头没尾的,肯定没办法解决啊......”
向安抬手,在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人间指了指:“人与人之间是需要沟通的,就像你摄像也会和模特沟通找感觉一样。”
荀望急促的呼吸慢慢平息,深深看了向安一眼,扭头不屑道:“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眨巴了下眼睛,向安不解:“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啊?”
一脸不聪明样,荀望见他呆愣惊讶的模样心中忍不住评价,对上钟恒暗含威胁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今天回房之后不久就接到了老板的飞信和电话双重问候,先是说他要是分不清轻重,那么BEA工作室也容不下他这座大佛,又说起曾经工作室刚开起来的时候的美好......
恩威并施,获得的荣誉和执着带来的威胁两两相撞,他要是不懂背后有人施压他才是真的在圈子里白混了。
不愧是钟总啊!
可他还是不甘心,总想再争取一下,他自认是看出原因来了,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男孩子。
扪心自问,这人的长相和气质比自己在从业的经历中见过的绝大部分模特都要好,如果可以,他想拍这这两人的合照。
荀望想赌一把,毕竟向安看起来确实挺好说话的,但还是怕惹毛了人家小两口,还是放弃了最先的想法。
“你不愿意让你男朋友暴露身体的话,我也不拍那个题材的了,你俩商量一下能不能让我拍几张合照,行吗?”
荀望这么一问,向安和钟恒都愣了。
前者单纯是没有想到会被人误会自己和钟恒是情侣的关系,后者认为目前不是一个挑明感情的好时机,怕人被吓跑了。
“不是,我、我们......”
向安后知后觉应该先声明自己和钟恒是清白的,说话有些磕巴,暗自着急嘴巴跟不上飞速运转的脑子,手指在自己和钟恒见来回点了点:“你误会了,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对上身边人期盼的眼神,钟恒也跟着点头。
可向安还是不满意,涨红了脸瞪向钟恒,眼睛好像会说话——“再解释两句!”
“我们也才认识几天。”
两人双双否认,倒给对两人关系胸有成竹的荀望整懵了:“不可能!我明明感觉到了......”
荀望不死心,既然钟恒和双人这两条路都行不通,那么还有一个方向,想通后立马追问向安愿不愿意给他当模特。
向安今天刚给自己安排了接下来这段时间的工作,又加上自己没有类似的拍摄经历,自然是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拒绝了。
“你再考虑一下呢?报酬好商量啊!或许我给你介......”
钟恒可不想荀望再语出惊人了,连忙打断:“你要是想采风,最近岛上的游客不会少,你可以把眼界放宽一点。”
条条大路都不通,荀望简直是欲哭无泪,心灰意冷,起身上楼。
看着荀望走路趔趄,甚至有些摇摇欲坠,向安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对不起了,向安心想。
“我先回房,赶个人像稿给南枝姐看看。”
找人这件事当然是效率越高越好,现在时间紧任务重,向安顾不上再因为刚才的误会害羞和纠结。
钟恒也知道事态紧急,没有多废话,只提醒向安别忘了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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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绮一回到且居就打了好几通电话,和员工沟通以漫画为热度寻人的计划,想争取在向安发布之前做出来,不至于干坐苦等。
许秋正忙着就见万绮边通话边上楼,听见大致内容他心中有数,也不想再和手机对面那人兜圈子了,撂下狠话:“赵先生,如果您真想用这个添油加醋的故事来抹黑且居、抹黑安浪岛的话,你也不要介意我们把监控公布出去!”
原本想借此狠狠敲许秋一笔钱的,这么一听赵新顿时哑火了。
听见嘟嘟的挂断声,许秋冷笑一声,对邹欣说:“他要是再敢来电话你就直接挂断,要么就叫我。”
“得令!”邹欣喜滋滋地应道。
鬼知道她听见那个男人自报家门和要求时有多无语,先是让他们道歉,再让他们赔钱,最后说要是办不到他就在网上宣扬且居对他的所作所为。
邹欣本不想多加理会,没想到那人将已经编辑好的说辞通过平台发了过来,粗略一看她就发现其言辞之夸张、事实之扭曲,当机立断打了个电话给老板。
且居员工培训时教过,有事尽量独立解决,拿不准把握找老板,老板拿不准再摇人。
许秋陪着绕了半天,礼了那么久人家都不知道把握机会,可不能怪他现在兵一下了。
打开门万绮正举着手机,许秋用夸张的口型无声说和丰富的肢体语言说:“去楼上办公室。”
见人使劲指着楼上,万绮和电话那头说着,歪了下头,眼神示意许秋带路。
“嗯,行,等会儿视频会议。”挂了电话,万绮问起许秋被叫走的事情,许秋想到那事儿就恼火,抓了几把头发,简单说了一下。
万绮听着直皱眉:“他教训还没吃够吗?”
许秋摊了摊手,撇嘴道:“谁知道呢,僵尸想吃他的脑子都找不到吧。”
万绮听了一个没崩住笑出声,朝许秋摆摆手,带着笑意说:“钟恒应该快到了,你给他发个消息说咱们在这儿。”
......
“怎么比我想的时间还长......”许秋揉了揉太阳穴,转头眼神敬佩的看着那俩脸上丝毫不见疲累的两人,抱拳道:“佩服咱们万总钟总。”
钟恒顺手从桌上拿了张废纸团砸过去:“少贫。”
万绮搓了搓自己的脖颈,喟叹一声,抬了下手,附和道:“赞同。”
被砸了个正着,许秋捡起纸团,摊开翻过干净的一面:“白旗,投降。”
三人默契的安静了一阵,万绮睁眼看向钟恒:“小恒,姐认真的,你怎么会管这件事?不说都行,别编些你自己都不信的理由骗我,你不是这么喜欢管闲事的人。”
许秋:“?”
他惊讶话题怎么跳得这么快,但对万绮提出的问题更好奇。
钟恒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他们:“他父亲叫白峰岱。”
......
沉默一瞬,许秋反应过来,猛拍了下巴掌:“对!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办你家案子的叔叔?!”
“救过小恒?”万绮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目光疑惑,是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是在问为什么她不知道。
钟恒无奈瞥了眼嘴上没个把门的许秋,许秋往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
“大一时候的事。”
从钟恒有意识以来,钟昌经常不着家。
从他上初中开始,钟昌开始搞投资,多是投资生意失败,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几乎败光了全部家产,就剩一套老破小的屋子,母亲带着他蜗居在那儿。
钟昌其实很少回家,不是在外面的酒桌上吹牛结钱,就是在某个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落脚。
只有在外面受了气才会回家,这时他和母亲的噩梦就开始了。
不止的拳打脚踢,偶尔还会动刀棍。
每次被母亲关在房间或是护在怀里听见那一声声落在肉上的闷响,他都希望有个神仙来救救他妈妈救救他。
但他的祈愿好像从来没管用过。
直到高二暑假的某天,上天好像听见了他的心声。
钟恒在过去几年内找着空隙就跟踪钟昌,再结合钟昌一年四季几乎不回家的情况,他早就怀疑钟昌在外面有了人,没想到事实不止如此。
他听见他喝高了和生意上认识的人吹嘘,他妻子在邻市,他做生意搞投资的钱就是从她那里卖惨画饼表忠心得来的。
钟恒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在钟昌的影响下学着投资赚了不少钱,曾经干兼职也认识了不少人,其中就有玩计算机的。
他请人帮忙查了钟昌所有的社交账号,找到了他犯重婚罪的证据。
判决书下来、结婚证被收缴的那天,是机关的工作人员上门操作的,还安慰钟恒和钟母说钟昌会坐牢。
那一刻,钟恒才觉得自己和母亲的天亮了。
但天黑会天亮,天亮也会天黑。
钟昌刑期届满后,钟恒在H市上大一,他只接到母亲身死的消息。
从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到火化下葬,钟恒都是行尸走肉般。
无数个深夜里,他都在后悔,为什么没能力再让母亲住在安保更好的小区,为什么没能力给母亲身边安排保镖,为什么......
白峰岱那个时候正好办这个案子,看着和自家那小子差不多的孩子,心疼得无以复加,更加卖力破案找人。
钟昌丝毫没有掩盖是自己作案的痕迹,被逮捕时拼尽全力伤了白峰岱的一条腿,尽管伤好后还有些跛脚。
......
万绮嘴巴微张,泪落得无声无息,她一直以为任伯母去世是因为疾病,没想到今天会在没有一丝准备的时候听见真相。
“小恒你......”万绮想问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可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呢?
见万绮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许秋坐直了身子,解释道:“我也是后来工作了才知道的,这事儿钟恒谁也没说,况且你那时候不还忙着和那谁......”越说许秋声音越小。
万绮听见了,可她不知道怎么反驳,也不想再去反驳。
“好了,重要的是眼前。”钟恒知道万绮收拾那堆那摊子身心俱疲,可许秋在其中受到的压力和伤害也并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