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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枉送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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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间,郑猛整个人已经彻底松弛下来,除了虚虚抓握的手显得略有些不自然,就好像他方才一点没因景南陌的言语起多余波澜,脸上的神情反而显出十足十的茫然。

郑猛干笑着对景南陌道:“阮小娘子,你的话真的叫人好生摸不着头脑。我大郑虽然没出息,但也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哪有什么主子?至于王爷什么的,那是咱这种小民能见的吗?你是不是戏文听多啦?”

景南陌知道这家伙软硬不吃,却也没想到他能嘴硬到这个程度。她原本还打算先削掉郑猛的一片耳朵、一丛头发,吓唬吓唬这王八蛋。

然而,看现在的情形,即便设备齐全、给他来个全套的大刑伺候,郑猛说不定都能熬住不松口。

仔细想想,他这种心态也属正常。不管郑猛认为“阮菖蒲”是人是鬼,一个熟知他的底细且心狠手辣的天皇贵胄,可比鬼可怕多了。

于是景南陌变换策略,故作僵硬地笑了笑,那种只有嘴角肌肉勾动,脸庞其它地方僵硬的笑容,让郑猛感觉一阵瘆人:

“你可以不认,并期待自己糊弄过关。但你以为,我不找你报仇,你就是安全的么?我跟淮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甚至连那位大人物的脸都没见过,他却要我死,你不好奇是因为什么吗?”

郑猛非常坚决地摇头:“呸呸呸,阮小娘子你活得好好的,说什么‘死’字。”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眼角余光却忍不住悄悄打量景南陌,似乎像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

景南陌不去理会他的否认,幽幽道:“想来你的主子只是吩咐你办事,却不会告诉你这事涉及多大的隐秘。这样即便你落入人手,所能供出的也只是冰山一角。呵,一切要从你逼我掉进的那条河说起。”

不待郑猛继续死不认账,景南陌接着道说:“每个藩王的封地数目都是有限的,想要多贪多占些吧,抢占民田给人参上一本,也十分不好受。所以淮王就打上了河滩地的主意,自己把浅水草滩围起来,垦成田地。

“谁都知道河滩地肥,收成好,但这么一搞,河道就会变窄许多,更何况他一个王爷如此行事,各级官员也就有样学样,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河滩地越垦越多,河道越来越窄,终于惹出大祸来。

“去年那场大水,想来你也还没有忘吧?那些凄凄惶惶,在水中翻滚哀嚎的人,那些没了房子田地、涌入县城里谋生,却在街头冻饿而死的人,只怕做鬼都不知道,让他们送命的,正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王爷!

“本来河滩地的事,各级官员的屁股都不大干净,只要没出现大规模的流民,淮王是能糊弄过去的。可惜有一人不许他如此轻松过关。也许你不知道,县令李大人一封折子,将此事上达天听。这下不仅淮王急眼,几位上官的面上也很不好看。

“恐怕淮王做下的腌臜事不止这一桩,要是深究下去,他一定是灰头土脸。所以淮王的当务之急,就是怎么止住李大人继续挖掘真相,控制事态蔓延。

“可要怎么做才好?只怕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叫李大人永远开不了口,解决不了问题,还解决不了提出问题的人?

“但李大人和他的梁子已经闹到一个小吏、一个差役都能说上两句的地步。这个敏感当口,李大人无论是意外身亡或是被人所害,长眼睛的人都会往他身上想,非常不利于那位王爷脱罪。

“所以他最好用一个迂回的法子,不仅要叫李大人脱去官服,还要他声名狼藉,没法再抬头做人。如此一来,无论他所告为何,都不用在意了。郑猛,你说对也不对?”

郑猛鼻孔中喷出两股气来,方才那种流里流气、巧舌如簧的劲竟不知到那儿去了,紧盯着抵住自己喉咙的匕首不出声。

景南陌见他如此反应,冷冷一笑:“雕龙牌匪帮的案子,因为流言四起,破案之后,李大人特地叫了衙役拿着铜锣,满县城便敲便叙述案情,想必你也曾听到过。你到我家之前,你的主子有没有嘱咐你什么事?那样的手法,你难道不觉得熟?”

景南陌之所以断定郑猛作案之前、曾被人嘱咐过,是因为当夜一起发的另一桩案子,有明显的模仿作案痕迹。

再联想到遥岑叙述正品雕龙牌犯案时,也是一夜连做两起命案,也是一桩灭门案、一桩杀害了个独身女子。只要郑猛的主子的确为淮王,那么前一桩有样学样,后一桩没理由不去模仿现场。

想到这儿,景南陌忍不住在心理吐槽:哼,这淮王的手段好生阴毒,但他肯定没做过连环杀手,模仿作案的手法,只能说是生瓜蛋子。

以他的权势,一定有办法看到案卷里的内容,只要模仿案犯一二个标志性的行为,譬如悬吊在房梁上的尸体、打结的手法,衙门里一定会有人联想起雕龙牌的案子。哪有这样连犯案数目、受害者状况都一比一复刻的。

那成语怎么说来着,过犹不及。权力斗争的巨人,模仿作案的侏儒。

景南陌心理嘀咕之际,郑猛脸色一片铁青,依然不答话,景南陌也不追问,继续自顾自道:

“所以那天我挑着担子回去,恰好在家附近遇见了你。当时你不出手,一是天色未黑,怕给旁人瞧见。二是雕龙牌杀了个独身女子的案子,那女子是死在家里,被悬在房梁上。我若是死在外头,案子便没那么肖似。

“那天你领着人埋伏在我家附近,偏天上落了大雨,滋味不大好受吧?你怎么也没想到,大半夜的,我忽然从屋中跑出,想到主子的命令,你在我身后紧追不舍,直到把我逼到河里,叫我枉送性命!”

景南陌说到此处,模仿阮菖蒲初见她的模样,双目圆睁,眼中尽是血丝,瞧上去分外狰狞怨毒。郑猛听见“枉送性命”这几个字,便如半空中起了个霹雳,不由自主地一抖。

然而他身后已经紧挨住墙壁,景南陌又将匕首抵住了他脖子,一动之下,匕首锋锐的刃口登时划破了一层皮肤,鲜血霎时间流了下来。

但他马上闭上了眼睛,给景南陌来了个不言不听。其实景南陌第一次把人家脖子划破出血,一瞬间心里也有点懵。好在郑猛心里更慌,双目紧闭,她短暂的微小失态没有叫他瞧去。

些微血腥气在房间中弥漫,景南陌身体里那团阴冷似乎又开始活跃。她迅速调整好了心态,接着道:“你们见我落水,害怕坏了上面交待的事,只能赶紧找补。跑到我家里去到处打砸,想要作出盗匪入室抢劫的模样。”

说到这儿,她刻意把声音脱长:“可惜手法实在太拙劣,盗匪入室是谋财的,会重点翻找的不过衣柜、箱笼、床底、被褥等几处地方,如果破坏,也是那些地方受损最重,因为它们最可能藏匿财物。

“你们倒好,先砸水缸、铁锅这些大件,然后把屋里搞得椅倒桌翻、一片狼藉,你们那个叫入室抢劫吗?那叫无赖砸场子!平时这些事没少干吧?”

郑猛额头一跳,又下意识动了动头颈,这次虽然没挨着刀子,但先前那伤口一动之下,原本已经减缓的血流一下子又落了下来,无声的流入脖领,一片粘腻。

然而郑猛却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因为他的头皮正在被什么冰冷阴森的东西慢慢擦过,他大着胆子慢慢抬起头,却见房梁上一个人影头下脚上的倒挂在那里,在无风的室内飘飘荡荡。

方才擦过他头皮的,正是那人垂落的、湿漉漉的长发。

似乎感受到郑猛的目光,那个倒挂在房梁上的人缓缓的、一寸一寸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浮肿的、泡得惨白变形的女子脸孔。

那脸孔对着他,发出“咯咯”的诡异笑声。

其实那面容已经不太容易辨认,但郑猛和阮菖蒲虽无多大交情,却也是见过许多面的熟人。更何况,方才那女子还在他面前步步紧逼的追问。

所以郑猛只觉一股凉意从尾椎骨冒出,直冲大脑。他张嘴欲叫,眼前的人影却在一瞬间消失了。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可是郑猛的头顶兀自一阵冰冷,方才低落下来的水似乎还残留在他头皮上。

景南陌在旁边看过了全程,是眼见着遥岑倒挂在房梁甩动发丝的,心理忍不住好笑:遥岑好没创意,这个场景,不就是模仿他先前说过的、那群衙役进入案发现场,被尸体的鞋子一一擦过头皮的情形么?

不过这种事情又不会申请版权,招数虽然是二创的,效果却是一流。郑猛整张脸都青了,如同中了定身咒一样浑身僵硬,只余瞳孔还在震动。片刻后,他的眼珠如同网速不佳的视频,一顿一顿的转到景南陌的位置。

景南陌知道他想确认什么,于是也勾起嘴角,冲着郑猛“咯咯”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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