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形式对他很不利,势单力弱又呆在暗处,将身份这层最好用的权利剥离后,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他和空安不是铁人,不可能带伤连轴转,每时每刻在暗处关注着动向。
没了身份权利的支撑,又加上对凉州不甚熟悉,导致他根本不能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处境实则算不上乐观。
要如何才能打破僵局?
“姬素月...姬素月。”萧暮眯眼,一下下敲着窗楞。
在必须行在暗处,又找不到方向的情况下,自己摸黑不如靠近一盏暂时看得见的灯来的轻松。
这个女人既然要拜托他救孟冰,说明她对他暂且信得过,且身边没有其他人能用。
她对他暂时并无恶意。
这一点,就足够了。
想至此,萧暮转身朝客栈后走去,他没记错的话,那里徘徊着一只流浪狗。
“对不住了。”
萧暮盯着熟睡的狗头,扬起了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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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红楼
在对众人的盘问后,摸清楚了谈崈的具体行踪。
花演时,与谈崈互喂瓜果的姑娘叫欣妍,后来孟冰进来后,二人一直一起伺候谈崈,一直到房里后,谈崈就把她支走了,很明显,今夜他只想跟孟冰待在一起。
后来孟冰被人看见出了房间,没过多久又回去了。
一直到命案发生,那间房里没人再进去过。
显而易见,孟冰杀了谈崈后逃走,现在不知所踪。
章宣舟反应很快,立刻下令封锁城门,安凉在前方来报,发现了一些疑似逃犯的踪迹,正在全力缉捕。
经过盘问,孟冰杀人的动机也很明显,她的父亲孟止休被谈崈以残忍方式杀死,是典型的仇杀。
“回大人,孟止休是凉州城西的木匠,因为手艺很好被谈崈雇去为他制一个大花架,而后孟止休口出不逊冲撞了府里的主子,以不敬之罪入狱,后来被谈大人提走,就再也没回来。最后是在一个水沟里发现的尸体,已经七零八落...不成人形了。”
“口出不逊,冲撞?”章宣舟皱眉,“一个老百姓好端端的怎么会口出不逊。”
“回大人,这便是记录在案的所有内容了。”司法参军叫胡高义,也是个大腹便便的人,此时汗都湿了满襟。
“什么叫所有内容!你身为司法参军,这等人命关天的大事应该事无巨细地记录才对!竟然就这么敷衍潦草地几句话带过,你也好意思配坐在司法参军的位置上?!”章宣舟气得胡子直颤,指着胡高义的鼻子呵斥,“如今谈大人横死,你是不是也要寥寥几句笔墨带过就好?!”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呐!”胡高义吓得跪下,“小的这就着人去彻查,明早保证给各位大人一个交代!”
“你最好是!”章宣舟一拍桌子,“还不快去!”
胡高义连连称是,快步带人离开了花楼。
此处人多眼杂,官府大员死在妓楼这种事实在骇人,现场已经没什么线索可查,章宣舟挥手收拾了现场,把谈崈的尸体运回了府衙。
除了安凉在外缉凶,几人都骑马回去。
“章刺史,本王听闻凉州军长秦离是个难得帅才,怎么吾等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章宣舟背影一僵,声音哑然,“诸位有所不知,秦军长在一月前便因意外走水,身死火海了。”
“...什么?”
众人都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天干物燥,军衙在半夜突然起火,秦军长没能幸免。”章宣舟捏紧了拳,叹道,“事发紧急,他的尸身还未来得及入葬,暂时停在衙内仵作间,可惜秦军长如此惊才绝艳的人呐。”
“确实...可惜。”姬允迟脸色微凝,“不早了,快些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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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凶手被发现,却已经是一具尸体。
女人的身体软软倒在肮脏的巷子里,已经死了有一炷香时间。
死状颇有些可怖,五官都被砸了个稀巴烂,看不出人形,手臂上有个小碗大的伤口,肉被割下来了一块。
安凉回到春红楼已是深夜,阁中的灯还亮着,似是在等他。
推开门,阁内燃着袅袅香烟,一个人正合衣卧在榻上,嘴里哼着刚刚花演的小曲儿,手上打着拍子。
安凉跪下,恭敬叩首。
“凉州司仓参军安凉,拜见陛下。”
哼曲声戛然而止。
“平身吧。”
“是。”
“冗余的话就不必再讲了。”姬玄侑弯腰拎过酒壶给自己斟满,神色意味不明,“谈崈死了?”
安凉颔首,将今晚的事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且不论是不是孟冰杀了谈崈,谈崈一死,有些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人就坐不住了。”云凯升脸色难看,“陛下,凉州四面路难行,唐辰急行军还需要时间,若此时瞿文斌骤然发难,我们没有胜算啊。”
姬玄侑仰头灌了口酒,没应他的话,反而问安凉,“事发时,冷凌云在哪。”
“他正在胡高义府里与之一起饮酒。”
“很好。”姬玄侑把玩着酒杯,“暗中给朕看住这两人,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告诉朕。”
“是。”
姬玄侑坐回榻上,看了眼云凯升,云凯升会意,带人退了出去。
屋内静寂下来,姬玄侑屈腿勾着酒杯,神态放松,“秦离的尸体放在何处。”
“回陛下,暂时放在衙内,陛下可要查看?”
姬玄侑摇头,“这几年你在他身边,也是屈才。”
“属下身为内卫,为陛下出力都是职责所在。”安凉恭敬垂头,“不负皇恩,属下心中甚慰。”
“你与他并肩作战也有三年,朕命你对他下手,你可有不满?”姬玄侑笑吟吟看他,“犹豫都是人之常情,朕理解。”
“属下头顶只有一片天,那就是陛下。”安凉跪在地上沉声,“秦离作为秦氏余孽,陛下能容他侍奉已是恩赐...且属下奉命替陛下观察他许久,此人虽表面清廉无私,实则早就与瞿文斌和束祺瑞之流狼狈为奸,贪腐钱款,鱼肉百姓,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姬玄侑笑了笑,“昆康两州南运的粮食都放在哪?”
“在城外新建的三个义仓中,位置隐蔽,是秦离暗中建造的。”似是想到什么,安凉又说,“这些粮食定为叛军所造,谈崈死了,凉州能与瞿文斌等人接应的肯定另有其人。”
“凉州不止一个谈崈和秦离与康州有牵连,我们只需要等着,等着那个人跳出来。”姬玄侑沉思几秒,“谈崈的死还不够,朕必须再多添一把火。”
“陛下的意思是...再将城内的布兵往城外挪移一些?”安凉犹豫,“可这是否过于冒险了?”
“诱饵不大,如何引出谨慎胆小的兔。”姬玄侑眼底闪烁着幽暗的光,“啪嗒”将酒杯丢在桌上,“照朕说的去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