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觉到俱乐部时，直接去找乐驹，没成想吃了个闭门羹。

乐驹正在训练室和人谈话。

他先回房间把行李放下。

幸好他宣布完退役直接走了，同时拒收任何来自俱乐部的消息，所以房间一点没动。

要是已经搬出去，还得搬回来，那任由段岁寒说破天去，应觉也不可能同意的。

听见外面有动静，乌有开门出来，看见应觉，表情上没什么变化，但他盯着应觉沉默了三秒。

在乌有的语言体系里，这已经是最高级别的震撼了。

应觉开口，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你又没回家啊？”

“无关人士为什么在火凤首发区乱逛？”

话出口，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

应觉笑一声：“你问破晓。”

不一会儿，段岁寒也到了，他坐在客厅陪应觉一起等乐驹出来。

毫无缘由的，乌有抱着个手机出来，一个字不说，在段岁寒身边坐下。

段岁寒起身要挪开一点，没来得及，乌有问：“你去把应觉找回来了？”

段岁寒肯定一声：“啊。”

乌有转过脸看他。

一个很标准的凝视。

眼睛睁开，神态认真，标准得像美术生练习“凝视”主题素描的肖像画。

这表情谁都能做，可放在乌有脸上，端的叫人汗毛直竖。

段岁寒浑身僵硬，就这么被乌有看了一会儿。终于，乌有收回目光，自言自语：“是因为你家庭很好吗？”

“什么？”

怪里怪气的话，段岁寒捉摸不到乌有的主旨。

“只是因为你很奇怪吧，”他又自顾自地想通，“箫笙散伙饭那天你也是这样，莫名其妙冲过来，说什么要成为让我认可的打野。”

不鸣则已，一鸣，就是这种听到过一次，再也忘不掉的话。

“他对你说了那种话吗？”找到共同语言，应觉马上来到乌有身边，“对吧，破晓就是很奇怪。”

“你们搞什么啊？”

被议论了，当面的那种。

段岁寒生怕下一秒两个人就开始对账，历数他说的那些大话。他佯恼呵止：“别说了。”

应觉识趣地停嘴。乌有还在思考，半晌后，他对段岁寒说：“之前你说，要一起拿冠军到我认可你为止，不需要。”

“不，”段岁寒难得反应这么快，迅速且坚定，“我要。”

“我的认可不是什么值得争取的东西。”

“我不这么觉得。”

“啧。”

乌有撇一眼段岁寒，很烦他的样子，可马上，又说：“你已经有了。”

“欸？”

说完，乌有起身躲回房间，一秒没多待。

段岁寒后知后觉，惊奇：“他害羞了？”

应觉不确定：“是吧？”

他也头一次见。

-

“教练，我改主意了。”乐驹一出门，应觉站起来，没给他一点反应的时间。

浩浩荡荡宣布了离开的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俱乐部，响当当地说：“你要是觉得我还能用，就再用我一个赛季。”

“……”

乐驹：“你有病啊？”

应觉笑道：“就当我有病吧。”

“其他人知道了吗？”

“就破晓跟乌有。”

“你自己说清楚，”乐驹嫌弃道，“还有粉丝那边，自己解释，赛训组不给你背锅。”

“我保证。”

“这是和谁秘密会面呢？偷偷摸摸的。”应觉问。

乐驹：“跟你没关系。”

他刚说完，训练室里的人就出来了。极抢眼的蓝绿色头发，抬起头，一张白净和软的面皮。

赫然是刚打完决赛的RKT辅助——子姜。

CPL春季赛以XOG4:2战胜RKT，实现两连冠落幕。

看来子姜对亚军这个成绩很不满意，居然假都不放，直接跑来火凤聊转会了。

“应觉？”子姜看到他，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跟你争首发啊。”应觉道。

“我们什么都没聊成。”乐驹解释。

子姜会主动联系自己这件事，乐驹也很奇怪。

按理说，RKT现在的配置不差，第一个赛季就拿到亚军足以证明子姜和RKT的相性很合。他们前半个赛季走得磕磕绊绊，好不容易磨合好，RKT没有放子姜转会的道理。

聊过后，乐驹愈发确定，子姜本人对于转会这件事并不坚定。

只是听说火凤要找辅助，所以来看看。

说不定还带着点刺探情报的心思。

如果之后RKT真敢挂牌子姜，火凤肯定是要抢的。

但现在应觉回来，事情就不一样了。

子姜道：“乐教说俱乐部后天才收假，所以我才过来的。这么看来……”

他看着应觉和段岁寒，以及有光透出来的乌有房间，“火凤对下赛季势在必得啊？”

应觉举手道：“我收假之前可不训练。”

子姜的暗示太明显，他生怕乐驹误会。

乐驹横他一眼，“那你回来干什么？”

“在家不能睡懒觉，还得被我妈抓着干活，还是俱乐部舒服，”应觉打个哈欠，凑过去，“教练，刚好你在，今晚一起吃饭吧，你请客。”

乐驹：“滚。”

“破晓，”子姜走到段岁寒眼前，盯着他，“看来下个赛季，我们还是对手。”

段岁寒点头。

他说：“我不会再输给你了。”

“这可说不好，”子姜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正确的五人组总会在组成的第一个赛季就夺冠吗？”

所以他出现在这里。

目前联盟里，能和XOG掰一掰手腕的队伍，除了RKT，就是火凤了。

段岁寒问：“RKT要换人吗？”

子姜反问：“火凤要换人吗？”

段岁寒：“我不知道。”

子姜：“那我也不知道。”

段岁寒：“哦。”

子姜后退一步，看着段岁寒，回忆起青训时期，还能去他房间坐坐，一起聊聊天的时候。

不一样了。

还是这张脸，这个样子，这副干净利落，纯粹到让人忍不住嫉恨的姿态。

只有眼神，远比那时候明晰坚定。

看着眼前的段岁寒，子姜忍不住地回忆起当初，那个转位置又被火凤放弃、转会后当替补的自己。

那是他此生最落魄，性情最阴郁，却也目标最明确的时光。那个目标他从未宣之于口——无论如何，都不能混得比破晓差。

现如今，在败者组决赛赢过火凤一次，子姜仍不认为自己实现了这个目标。

“等着吧破晓，”他说，“我会比你先拿到冠军的。”

“我才是。”段岁寒回敬，寸步不让。

-

从主力基地的小门走出来，顺着连廊穿过庭院，就到了火凤基地的另一座主体建筑。

大部分工作人员、和全部青训的所在地——火凤青训基地。

子姜在这里待了两年多，对所有布局依旧熟悉。

他不动声色地穿梭，很快找到正在资料室分析数据的鹿野。

“鹿教，”他摘下帽子和口罩，“有时间谈谈吗？”

鹿野放下手里的资料，惊讶：“子姜？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问问，”子姜自己招待自己，搬一张椅子在鹿野对面坐下，“鹿教的目标还是拿到属于自己的冠军吗？”

鹿野没有犹豫：“当然。”

来火凤之前他就做过教练，带过几个天赋不错的选手。

可惜最后都和冠军失之交臂。

这两年他在火凤带青训，除了想多接触不同的选手，锻炼自己的能力，也是在为未来做准备。

火凤好苗子多，只要他好好带，届时出山，正在活跃的选手中，必定有一些愿意信任他，来到他队伍的人。

子姜问：“RKT有机会。不知道在教练心中，他符不符合你夺冠战队的标准？”

鹿野眯起眼睛：“RKT要换主教练？”

他的确听过一些传闻，说是从上个赛季开始，RKT赛训组就内部不和。目前的主教练软弱无能，只是赛训组内斗后推出来的活靶子。

RKT春季赛起伏这么大，估计就有赛训组调节不好选手状态的关系。

幸好队伍有藏剑这么一根定海神针在，没让RKT惨到掉B。第三轮打回来后，其他队员的信心也找回来，才能一口气冲进胜者组，又冲进决赛。

鹿野问：“如果RKT真的有意向找我，怎么会让你来说？”

一般来说，选手只负责打比赛。换赛训这种事，不在他们要考虑的范畴。

子姜道：“我只是偷听到管理层说要换教练组成员，不知道他们要找谁，也不知道换的是谁。”

鹿野皱起眉头：“那你这是？”

“如果能换主教练的话，我希望是你，”子姜道，“给RKT发份简历吧，鹿教。只要你肯来，定主教练人选时，我会支持你的。”

“我去你的，”鹿野气笑了，随手捡过一包纸巾，扔在子姜胸膛上，“你挖墙脚能不能有点诚意？”

子姜把纸巾放回桌子上，道：“这就是我能做的全部了，我又不是破晓，能直接买个俱乐部给你玩。”

“但是鹿教，乐驹在火凤树大根深，选手们都服他。XOG刚拿完两连冠，上下都不可能轻易变动。除了RKT，哪里还有更好的机会呢？”他道，“我们可是带着那个废物教练，自己就走到亚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