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名字。”郁旻垂下眼帘,没什么情绪起伏。
褚霄食之无味,索性放下筷子,惴惴不安问道:“这剑之前可有名字?”
郁旻摇头,说道:“或许是前主人不想起名吧。”
褚霄看着他,他今日穿了绮金色箭袖,石青色织锻锦绣花鸟排穗褂,衬得他气色好了不少。其实仔细看,他还是脸色惨白,只略微敷了些粉,显得没那么可怜。
想来这人定是身子还没好就赶着来了。
褚雪觉得自己混蛋,何必和病人较气,他又不是不知道郁晏的脾气。
郁晏见褚霄耷拉着嘴角,便开口想缓和一下气氛:“殿下好客,招待如此丰盛,我差点忘了我来拜访的目的了。”
郁旻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匣子递给褚霄。
褚霄接过打开,里面竟是一双耳饰。红色玛瑙精心雕刻成梅花形状,小巧玲珑。
郁旻解释道:“昨日殿下来看我,戴了一双银制的流苏耳饰,十分漂亮,我想起前些年收藏了一双梅花耳饰。放在我这里倒是没有它的用武之地,不如送给殿下,当做我昨日无心冒犯的歉礼。”
褚霄自然不缺献礼和珠宝,这幅梅花耳饰也不是很起眼,但不知怎么的,他很高兴。
“那就多谢春蕤了,昨日我也有不对之处,惹得你不快,还望你别放心上。”
“殿下言重。我出生乡野之地,不熟悉宫里的规矩,误会了殿下的好意,还望殿下见谅。”
“好说好说。”褚霄笑道,起身走到镜子前,给左耳戴上了郁旻送的耳饰,红玛瑙点缀在白皙的耳垂,想一朵开在白雪里的红梅。
褚霄左看看右看看,心里满意极了,借着镜子偷看郁旻的表情,只见那人正盯着地面发呆。
褚霄转头道:“郁公子,好看吗?”
称呼变成了郁公子,郁旻有些不习惯。他敷衍地看了一下,浅笑道:“殿下生的漂亮,自然是好看的。”
“我问的是耳环,不是我啊。”褚霄笑意渐浓。
“……自然也是好看的。”
“好,我是信得过春蕤的眼光的。”褚霄笑着转头看镜子中的自己。
过了会儿,褚霄突然“诶呀”一声。
郁连忙过来询问情况。
“没什么大碍,只是右耳不知怎么地,我试了好久,没带上,”褚霄委屈地递来耳环,“郁公子,你帮我戴吧。”说罢,他把乌黑长发都拦到左边,露出一直右耳。
郁旻看看耳环,又看看褚霄已经被弄红的耳垂。
他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他只好弯下腰,左手捏住耳垂,右手慢慢给他戴上耳环,动作很是轻柔。
指间微凉,让触摸变得清晰。
郁旻很专心,没注意到他们距离很近,微弱的呼吸打在褚霄裸露的皮肤上,那些皮肤烧也一样地红起来了。
“好了。”郁旻声音很小,像在和他说悄悄话。
右耳痒痒麻麻的,褚霄嗯了一声,细若蚊吟,也不知道郁旻听到了没有。
郁旻无暇顾及褚雪的小心思,看到褚霄似乎很满意,他终于放下心来。
“这耳环很衬你,”郁旻看着镜子中的褚霄,嘴角挂了一抹浅笑,他转头看着褚霄,两人目光相接,他道:“疏影。”
有些过于安静了。
褚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心跳太快了。
不合时宜的叩门声打破了这种氛围。
衔霜进来的时候,郁旻立刻起身走到一边。褚霄也收回了目光,在太师椅上扭捏地坐着。
“殿下,郁公子,”衔霜恭敬地行礼,道:“宵禁时间快到了,郁昭公子来接郁公子回宫,已经在前厅候着了。”
“就来。”郁旻道。
褚霄偏头闻道:“今日宵禁怎么这么早?”
“圣上吩咐道最近不甚太平,又临近年关,要加强皇宫的戒备,因而把宵禁时间提早了。”
“……知道了,”褚霄站起来:“辛苦你跑一趟,去我库房取出前些天皇爷爷赏的千年人参,让郁公子带回去补补。”
“是。”
“殿下,这太贵重了,我不敢收。”郁旻道。
“不过一颗人参,再贵重也比不得你的身子,你若是不收,我也不收你的耳环了。”说着就要摘耳环,郁旻连忙握住他的手道谢。
“走吧,”褚霄笑:“我送送你。”
郁旻不再推辞,和褚霄一起走了出去。
郁昭带着招财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心里不免担忧:郁旻清早就来拜访殿下,傍晚还未归,不会是被扣下了吧?况且两人早有不和,如果郁旻又得罪了殿下,郁昭都不知道怎么帮他说好话。
映雪在旁边伺候着,见他神色忧忡,本来不想干预,但想到前几日得罪了郁旻,心里过意不去,便开口宽慰道:“郁公子放心吧,我们家殿下不过留了小公子一顿饭,又不会吃了小公子。”
“姑姑说的是,只是我担心我这弟弟说话直,惹的殿下不快,还望殿下多宽待些。”
映雪本欲开口,忽然听见有人声传来。
“郁公子哪里的话,我跟春蕤相谈甚欢,我岂会不快?”
“殿下。”郁昭本打算跪下行礼,却提前一步被褚霄拦住了。
“在我宫中不必拘泥虚礼。”褚霄把他扶起来,笑道。
“是,多谢殿下宽宥。”
郁旻上前,向褚霄作揖:“今日多谢殿下款待了。我二人先回去了,望殿下照顾好金躯,他日学堂再见。”
“说到学堂我倒忘了,不知春蕤可愿意做我的侍读?”
郁旻笑道:“能做殿下的侍读是我郁家的荣幸。我自然是愿意的。”
“那便好,”褚霄爽朗道,“相逢何必在学堂,还望你二人能多多来这寄春宫里陪陪我,以解我的烦闷。”
“是。”郁家两人应道。
“时间不早了,你二人快快回去吧,”褚霄把人参递给郁旻,又加了一句,“君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切莫再生病了。”
“多谢殿下挂念,春蕤记下了。”
郁昭打点过宫里的下人,找了一顶大轿子,两人坐在里面,不免说到今天发生的事。
“殿下竟真让你去当侍读?”
“嗯。”
“这可是好事,你抓住机会在宫里露个脸,以后在朝中也好说话。”郁昭喜道。
郁旻还没来得及接话,因为轿子停下来了,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不免担心自己不会这么倒霉,轿子又坏了吧。
郁旻掀开帘子,进宝赶忙凑到轿前解释原因。
“公子,淑妃娘娘轿辇出行,咱们的轿子要避让。”
又是贵妃。
郁昭郁旻只得出轿迎接。
淑妃娘娘是解家人,传闻其貌若西子,如今专得圣上宠爱,膝下只有一女。
谈起子嗣,郁旻不禁想起,今圣因为专情皇后,所以后宫嫔妃甚少,因而皇嗣艰难,除去已故的先太子褚铄,也就是褚霄的父亲,今圣只有二子一女。分别是长子褚锦,次子褚钦,幼女褚銮。褚钦生母早逝,自幼被养在皇后膝下,而褚锦生母丽嫔不受宠,连带着褚锦在宫中地位低下。
淑妃出行阵仗竟比同处妃位的贤妃娘娘还要夸张的多。
前面着四人清扫路面,中间是八抬大轿,后面又跟了十几个宫女。妃子出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后的銮驾呢。
轿子高调地从两人面前走过,后面还跟了三顶小轿,十分风光。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待郁家两人上了轿之后,郁昭喃喃道:“这宫里都宵禁了,不知道贵妃娘娘还前往寄春宫是为何?”
郁旻道:“不清楚,贵人的事哪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打听得到的。”
话音刚落,郁旻忽然想到了什么,两眼一弯,道:“不过我猜,淑妃娘娘后面跟着的三顶轿子里面可能有你媳妇儿。”
一听见这混账话,郁昭脸红的像猴屁股:“我呸呸呸,有你媳妇儿,郁春蕤你讨不讨厌?又拿我取笑。”
说罢就作势要拧郁旻的脸。
“明明是某人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郁旻笑得接不上气。
一路打打闹闹,他们很快就回到了寝殿。
然而,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为什么淑妃要前往寄春宫。
翌日清晨,郁旻醒的很早。大概因为所有的事都解决了,昨天睡得格外香。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用过早饭后,郁旻卧在美人榻上,哼着小曲儿看书,地龙和炭火把屋内烧的暖烘烘的,整个人不免慵懒起来。
好景不长,人不能太舒服,否则就会有意外。
郁昭匆忙进来,把郁旻扶起来,急道:“快起来,圣上跟前儿的李公公来宣圣旨了!”
郁旻好不容易清闲一下,又被这“飞来横祸”烦扰,不禁皱眉,让他有一瞬间甚至不想建功立业,期盼着“小舟从此逝,江海度余生。”
但人从来都身不由己。
整理好心情,郁昭郁旻一起出门迎接圣旨。
领旨的不只有他们,还有其他氏族众子弟。其中不乏有眼熟的裴镜、裴蔺如、钱增、钱佳、郁晨等人。
待众人到齐后,李桥松一挥拂尘,嗓音尖细道:“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