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只是凡界。我们这里没有神仙,没有永葆青春的灵丹,没有人能长生不老,永远不死。”
“嗯。”
“……您认为这的风景如何,夏女士?”
“很不错。”
“您好像有心事?”
“泷川先生,我只是觉得我们没必要走那么远的路,我不想耽误您太多时间。虽说这是个城镇,但我想我们总能就近找到一个偏僻的——”
“不不不,我一点也没有觉得被耽误。我喜欢散步,尤其喜欢和您这样一位朋友一起散步闲聊。您不必如此顾虑,暂且放松心态和我一起吧,就当是旅游,嗯?”
“日本是个值得游玩的地方?”
“对,一点不错。”
“可我其实不是来旅游的,泷川先生。您也不必如此尽地主之谊,我们之间的事,也不值得您如此费心。”
“哎,夏女士,地点可是由我定的。您就满足我一下吧,我想追求一些仪式感。”
“好吧。”
“您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只是不喜欢拖延,泷川先生。事情拖得越久,时间拖得越长,意料之外的不好的事就越可能发生。还是希望这一切能尽快结束。和您在水边同行……我不知道,这让我回想起一些不太好的过去的事情。”
“哦,什么事情?”
“……是我自己的私事。”
“哦哦,那我也不多问了。”
沉默。
两人走在河边。
走着走着,身旁的房屋聚落开始变得稀散,平平的土地上,可见田野,初秋的稻麦是金黄色的,金灿灿很漂亮。他们离城市越来越远了。虽然远处的山好像还是那么远,还是那么大,但是河道确实变窄,他们确实在朝着山中继续前进。
“话说回来,您离开前,要做的事都处理好了?”
“好了。”
“您那位同伴……曲秋茗小姐。她知道您要来此,和我见面吗?”
“她知道我要做什么,但不知道您的身份。”
“您为何不告诉她呢?”
“我觉得没有必要让她知道您的存在,泷川先生,恐怕会给您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谢谢您如此周全考虑……您说的那位希望在场的人,以及您说的那位希望见证的人,是曲小姐吧?”
“是。”
“抱歉,夏女士,我确实不能让她来此观战,那样对我来说风险太大了。”
“可以理解。”
“您需要我回去之后向她转达什么吗?我是说,如果我能够回去?”
“不必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
“这样。说起来,那位阿库玛怎样了?我当时拜托一位城中的相识出面,那位前辈也同意帮忙。但我还不知结果如何呢?”
“她已经被释放了。谢谢您用心良苦,泷川先生。”
“交易而已。不过确实,要说服那位前辈的确耗费了我许多功夫。您知道,这种事没多少人愿意掺和,给自己找麻烦。”
“麻烦了。”
“应该的,能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我也感觉很好。她以后会怎样?”
“阿库玛不能留在平户,官府让她三天之内离开。以后要去哪,我的同伴曲秋茗和冈田片折小姐正在想办法。”
“是啊是啊,毕竟是行凶伤人的外来者。嗯……很遗憾,为她,我不能帮您更多了。”
“您已经帮了许多了。”
“那孩子呢?”
“诺玛?我想她会和她姐姐一起离开。我不知道,这也不是我能再关心之事。”
“这样啊……”
“她以后应该会平安长大吧。”
“放心,夏女士。这孩子是一只飞鸟。未来的天空广阔,充满光明,我相信她可以自由地展翅飞行。”
“我也相信——嗯,泷川先生?”
“什么?”
“我们现在好像已经穿过城镇了。”
“是的,到乡间了。您看,初秋的稻田,水稻已经结穗了,很漂亮吧?”
“对,嗯。我想,不如我们就在这——”
“——还没走到瀑布呢。”
“可这看起来挺合适的,四周很空旷,也没什么人。就在这吧,不必继续走了。”
“嗯……不,请允许我坚持按原计划进行,我们到瀑布那里。”
“好,悉听尊便。”
“看来您还是比较着急呢,夏女士。放松,我们再多聊几句。哦,我注意到您的手臂好像已经痊愈了。上次见面到现在才多久?”
“两天,也是中午。”
“两天,这么快就可恢复如初?”
“您应该还记得,这是我们当时做的交易之一。我说过会以健全姿态和您再次见面。”
“的确,不过,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秘密,泷川先生。琴师的秘密,您也略知一二,我不想多提。”
“也对,不必多提。说更多让我知道更多可不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妨,交易嘛。不过,就算只是闲聊吧。您能不能对我说点和您过去有关的事?您过去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我想您应当清楚。”
“也略知一二。”
“……”
“也不方便说?”
“不,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我的经历也是老生常谈,不知已对多少人说过了,说多了挺没意思的。相似的经历您或许也不知已听多少人说过了,听多了也挺没意思的。我过去曾经是杀手,以杀人为职业。不过实际上那也只是表面工作而已,其实我是受指派,前去那个杀手组织中潜伏,获求情报的密探。”
“这样,这我倒也确实知道。这么说来,您所做的事,也算情有可原了。”
“原不到哪里去。”
“……您是为了正义的事情,不得不行此举动的嘛。”
“或许吧,泷川先生。可杀人就是杀人,无论为何,没什么区别。”
“……但您不喜欢做那种事吧?”
“喜欢不喜欢,做的也都做了。”
“您又没有选择。”
“一直都有选择。只是一直都没做选择。服从别人的命令做事,无论是谁的命令。制造杀戮与死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说没有选择,就像是找借口欺骗。可是骗不过受害的旁人,也骗不过自己。”
“……如果您这样想的话。那么,既然您一直都对自己所行之事持反感态度,为何不尝试换一份工作?”
“泷川先生,我可从很早开始就被培养杀人了。不做这份工作的话,又能做什么呢?”
“也许可以做一名琴艺先生?”
“琴艺先生?”
“您不是一直都想如此吗?您不是也尝试过了吗?”
“现在再提有些晚了。”
“也许不晚……也许什么时候都不算晚,只要有心去改变。”
“也许。”
“……嗯。”
“可话说回来,泷川先生,您又何必对我说这些宽慰的话?您希望看到我改变?考虑到您即将要做的事情,那恐怕会令您思想动摇吧?我可得提醒您注意这一点。”
“……只是我的一些直观感受而已,夏女士。我即将要做的事情,我依然会去做,按本心行事,请您放心吧。”
“好。”
沉默。
两人走在河边。
不知不觉,路旁已无房屋存在,田野也为荒草丛代替,树木也变得繁茂。远处的山一点点近了。河水在前方的山脚下转了一个弯,此时已可以听见哗哗水声,清澈的水中可见游鱼,顺流游动,潜伏在岸边水草丛中。空中掠过翠鸟,偶尔发出几声啼鸣。在前方的水面上,有一架木桥横跨。
“泷川先生,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吗?”
“不远了。”
“您累吗?”
“还行,您呢?”
“我也还行。”
“夏女士,虽说现在是初秋,但您穿得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还真不会闷呀。”
“我一向这样穿,四季如此,已经习惯了。”
“好吧好吧。”
“您看起来似乎体力确实有所消耗,不如我们就别进山了。我看前面那架桥就很合适,这荒郊野外自然更不会有人打扰。不如我们都在桥那里休息片刻,然后——”
“不不不,继续。我真的很希望带您去看瀑布。”
“悉听尊便。”
“您走路比我快,您先走前面吧。”
“好的。”
“五里路比我想象的要远呢。这段路我以前也走过,小时候的事情了,当时可还不会觉得累,看来我年纪大了呢。”
“说笑,您可比我年轻,泷川先生。”
“……以前兄长带我来这玩过。”
“……”
“很久以前的事了。”
“……说起来,泷川先生。我有些问题,不知可方便问您?”
“问吧,夏女士。”
“您看,现在我已经告诉了您我过去的事。那么相应的,您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些您过往的经历呢?”
“我吗?我没多少可说的,夏女士,您对我的身份很了解。我们家以前住在平户,后来搬到了京都。我和兄长都是足利将军属下的武士,就这样。”
“我记得……上个月吧。您当时和一位小姐一起出现在码头,对吗?”
“是,怎么了?”
“哦,没话找话而已。那位小姐是您的未婚妻?”
“是的。”
“那么您二位的良辰吉日选定了吗?”
“还没有呢。我想,等我在这和您之间的事情结束,就回去与她商议。”
“那么,我提前向您道贺。我听威斯克斯船长提到过,那位小姐是一位海商?”
“是的。”
“这样啊,海商……我听您说过她的名字,她是明国人?”
“她是五峰船长的女儿。”
“哦,汪老板。”
“诶,夏女士,您也知道海商这个职业在贵国的法律地位嘛。”
“我不多评判,无论如何,祝二位百年好合。”
“谢谢。她现在在京都等我回去。”
“哦。”
“我们那位共同的朋友也在那,我托付她代我照顾。”
沉默。
两人走在河边。
行过了桥,再向前走,此时已入山林。脚下是林间砍柴人开辟的狭窄野路,四周都是密密的树林,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下,星星点点。耳边已可听见,从不远处的前方传来阵阵轰鸣的水声。
“……近了吧?”
“近了。”
“她呀……我很久没见到她了。本想着相隔那么近,知道她在这,能和她再见一面,看看她现在过得如何,那样也好。”
“她过得挺好的,您可以放心。”
“我还是希望能亲眼再看到她一次,和她再次见面,我们曾经约定过。”
“抱歉,夏女士。那样对我来说风险太大了,我不得不如此行事。”
“可以理解,无妨吧。”
“也许您还有机会?我是说,今天的结局如何可不一定,对吧?”
“也许,可是如果那样的话,只怕我和她的见面会很不愉快。”
“……是啊。”
“要么不再相见,要么苦涩重逢,这真是两难处境,泷川先生。”
“您该怎么办呢?”
“没想好——看,泷川先生。前方,我看见瀑布了。”
沉默。
两人走在河边。
现在,前方,在树木枝叶的掩映下,可见远处一道高耸的陡崖。从陡崖顶端,落下一道瀑布,白花花的,在灰色岩壁上很是显眼。瀑布下方是被冲刷而出的一汪水潭,水潭两边是河滩,河滩上的鹅卵石经过长年河水的冲刷,被打磨尽了棱角,堆积在一起。
“这就是您所说的瀑布吧。”
“对,正是这里。我们到了。”
“就是这里啊……”
“如我所言,很不错的风景,对吧?”
“是的。”
“现在已经初秋了,进入了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