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y,我可以和你试试吗?”我坐在课桌上,双手合十,指尖抵在我的下巴,对着我坏脾气的同桌眨眨眼睛——他总是受不了这个,我知道。
“试什么?”杰森正在写读书笔记,他最近很喜欢读英国小说,受简·奥斯汀的影响。
读书的时候杰森总是很专注,不管我怎么缠着他,他都会扳着我的肩膀让我坐在他的身边,最后我们一起窝在图书馆看一个社团活动时间的书。
“Kiss!”我的小腿悬在半空,用鞋尖点了点杰森的膝盖。
妈妈养的小安妮就是这样把我从课本中拉出来的,指甲藏进肉垫,伸长着身体扒拉着我的膝盖,又大又圆的蓝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还总是拖长了声音向我撒娇。
可惜我比安妮大了不止一倍,只好坐得更高一些,反正都是一样的动作,对杰森也很有用——应该?
“拜托拜托,Please!”我从课桌上跳下来,“和我接吻吧,杰伊!”
今天有橄榄球比赛,教室里只有因为和韦恩先生跳伞受了伤而请假的杰森和陪伴他的我——但依然要小心有人突然回到教室。
杰森总算放下了钢笔,最后一笔太重,那个字母简直像被蓝色墨水淹没一样。但他抬头看向我的蓝色眼睛却燃烧起来,下压的眉毛就是助燃的干柴,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抓住我的手腕:“校外那群混蛋欺负你了?还是有谁对你说了什么怪话?”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我嘟着嘴,甩了甩被杰森攥紧的手腕,忍不住小声尖叫:“松开,你太粗鲁了!”
抓住我手腕的那只手总算减轻了力道,但杰森没打算完全放开我,他契而不舍地问:“那你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突然?我也从来没发现我那坏脾气的同桌竟然是个胡思乱想的家伙——不是说他从不乱想,杰森每次和我去远一些地方的书店时,在路边看见向瘦弱的女人、矮小的孩童贩卖那些白色粉末的贩子,总会把自己的外套盖在我头上,藏好我亮眼的金色头发和绿色的眼睛,在带着我匆匆离开后露出痛恨的表情。
那之后的行程可不得了啦!杰森哪怕找到了他想要很久的旧版书籍还是闷闷不乐,看见每一处破败的楼房和每一个颓靡的行人时,他平日里总是神采飞扬的眉眼都会黯淡下去,就像在我长大后,因为工业区的浓烟而被遮蔽、再也看不清的星空。
但那更像是种多愁善感,而不是今天这样很有些疑神疑鬼的疑心病,简直像柯南道尔描绘的侦探一样,什么都要追根究底。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我愤愤不平地坐在他大腿上,双手环抱住他的脖颈。韦恩赞助的桌椅相当结实,我才不担心会塌下去:“只是好奇而已,你不答应我就去找比尔了。”又或者艾莉?
比尔在橄榄球队,肌肉结实,脸却相当漂亮,艾莉是拉拉队的成员,和我一样有着金色的头发,杰森请假的时候我就会和他们一起玩。
杰森的眉毛依然像打结的麻绳,他还是不高兴,但这次是我熟悉的“多愁善感”,就是味道有点像他的管家爷爷榨的番茄汁,酸酸涩涩的,我不爱喝,但每次看见红彤彤的玻璃杯又忍不住去尝一口,最后还是抱回妈妈给我准备的巧克力牛奶敬畏地看着杰森果断又决绝地一口饮下红色毒药。
他不说话,我也不想说话,又受不了这么安静的气氛,气鼓鼓地准备去找艾莉——今天比尔有比赛,肯定臭烘烘的,但艾莉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香喷喷的,还总是用润唇膏保养嘴唇。
但我还坐在杰森腿上呢,他双手轻轻搂住我的腰,把我按在他的大腿上,但手心距离我的衣服还保持着一段距离。
手上的动作倒是很有分寸感,但瞪着我的神情凶巴巴的。比起杰森刚被韦恩送入学校时瘦小的模样,他如今比我高了半个头,脸色红润,身体当然也强壮了许多,手臂和大腿的肌肉线条非常流畅。
他明显绷紧了肌肉,大腿硬邦邦的,舒适度很低,我暗自评价。
虽然我没把差评宣之于口,但低头看去的时候,杰森还是没有缓和神色,他也不和我对视,睫毛向下遮住了和安妮一样的蓝色眼睛,但揽住我后腰的手轻轻向前,一只手还攀到我的后脑勺,把我向下压低了一点。
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呼吸和心跳近在咫尺。杰森微微抬头,额前的碎发扫过我的睫毛,我忍不住眨眨眼睛。
走廊还是静悄悄的,远处或许是比赛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刻,在教室里我也能听见欢呼声。
我总算后知后觉有些紧张起来。手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环在身侧的那条手臂,指腹下的血管激烈地跳动着,我几乎摸到他在皮肤下流动着的奔腾的血液,我感受到自己在指腹的血管都跟随杰森一起脉动。
脉搏和心脏跳动的节奏一致,让我总觉得我是把杰森的心脏攥在手心里了。
救命,我有点畏缩起来,脚压实地面,试图站起来。我想逃跑了。
可惜我已经被杰森抓住了。他总算不再迟疑,我们的嘴唇触碰在一起,凉凉的鼻尖也在那一瞬擦肩而过,我为自己的想法发笑,那一点害怕被眼睛里流淌的笑意冲刷干净。
杰森的嘴唇有点凉,有点干燥,但很柔软,我有些紧张地用舌尖浸湿他的嘴唇,原本还有些不自在,但在感受到脸侧扇动着的睫毛后总算找回了自信——原来杰森不像他一动不动的手臂一样坚定,他也在紧张。
如果是未来的红头罩,他一定会告诫年轻的罗宾鸟不要在猫面前表现出弱势的一面,那可是相当会得寸进尺的可恶生物。
不过也没什么用,毕竟猫就是那种得意洋洋地翘起尾巴,在人的底线上大摇大摆巡逻的又嚣张又可爱的家伙。红头罩对她也没办法。
年轻的罗宾鸟也只能被猫按在肉垫下肆意玩弄,这是生物链决定的。
我们互相在对方的唇瓣上啃啃咬咬,简直像啄木鸟用喙敲击树干一样。杰森的肺活量相当不错,最后还是我先泄了气,不堪忍受地掐住他的手臂:“好痛!”
杰森就像吃果冻一样在咬我的嘴唇!
当然,我也不赖,我捂着嘴心满意足地看着他有些红肿的下唇,趾高气扬地宣布:“我赢了!”
“你赢什么了?”艾莉在门口出现,手里还拿着水杯,单手用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
我吓了一跳,尖叫着从杰森身上跳下来,抱怨艾莉神出鬼没。杰森捂住下半张脸,沉默地把头转过去。
橄榄球赛结束了,艾莉兴高采烈地向我讲述比尔的精彩表现,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余光一直注意着又拿起钢笔补前几天落下的课业的杰森。
艾莉和拉拉队员欢呼着抱在一起,我终于得以脱身回到座位上。
隔着一个过道,周围渐渐喧嚣起来,我小声叫他的名字。杰森没理我,我已经习惯了,他在学业上非常用功,以至于我一度怀疑韦恩是不是对他过于苛刻,但在去韦恩庄园做客后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爱是藏不住的。
“好像亲吻也没什么特殊的。”我趴在桌子上,眼睛情不自禁落在他的嘴唇上,“小说里那种电流、特殊情感,我什么都没感受到。”
“哦,是吗?”杰森的语气平平淡淡,他的脑袋总算从密密麻麻的字母里解放出来,可惜我已经对亲吻失去了兴趣,“跳伞真的很好玩吗?你和你爸爸总是去玩,哪怕受了伤也喜欢。”
“布鲁斯不是我爸爸。”杰森先反驳了这一点,“我被禁足了,明年春假你和你妈妈有度假安排吗?没有的话,我们可以去跳伞。”
“男孩,你在叛逆期吗?”我嘟囔着抱怨超级别扭的同桌,“韦恩先生把你禁足了怎么还会让你来学校!”
“我不来学校,儿童保护组织就会去韦恩庄园。”杰森轻哼一声,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要一起去吗?”
一起去什么?我不太灵光的脑袋想了一会儿才遗憾地告诉他:“妈妈不会放心的……至少也得等我到十六岁她才会考虑让我独自出门。”
“哈,小女孩。”杰森笑起来,大家都说他是来自犯罪巷的小孩,我们相处的时候杰森从未掩饰过这一点,他坦诚又率直,笑容有股野生的生机勃勃的感觉,“准备收下我的礼物吧。”
“提前一年让我期待…?!”我震惊地瞪圆了眼睛,“天呐,恶魔就在我身边!”
*
那时候的我怎么也想不到,我还没收到这份生日礼物,杰森陶德,从不嫌弃我脾气坏、徒有一张脸但脑袋空空的最好的朋友、我的初吻对象、哥谭的小鸟,就在非常遥远的地方被恶魔带走了。
韦恩邀请我去参加了杰森的葬礼,他告诉记者、告诉我,杰森是在埃塞俄比亚仓库的火灾中丧生。
他的神色憔悴,和杰森一样的蓝眼睛充盈着愤怒和痛苦。但他面对我时,按捺住熊熊燃烧的怒火,从管家爷爷手中接过一个礼盒:“这是杰森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希望你能收下它。”
我当然会收下杰森的礼物,但我不相信他的解释。我抱着礼盒,在杰森的墓碑前,我问他的父亲:“你不是蝙蝠侠吗?杰森怎么会在你的保护下死去呢?”
“杰森没有告诉我,但你们救过我……我和他那么熟悉,我就是知道。”我不希望他误会杰森的保密工作出了差错,毕竟在杰森生前我也没告诉过他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身份。
在今天坦白这件事,只是因为我想问他:“是谁杀害了杰森?”
*
布鲁斯最后没有告诉我,我知道蝙蝠侠也一直盯着我有没有过激行为。
可能他也在保护我。毕竟在我大学期间,妈妈的事业一路高歌猛进,我却再也没有遇到过一次绑架事故。
但我没有放弃。
蝙蝠侠某次对小丑的几乎下了死手的暴打让我确定了杀害杰森的凶手。
小丑。
我决定杀了小丑。
可惜我实在是太弱了,长大了也不是那么聪明,所以我打算雇佣一个人帮助我完成复仇——最近在哥谭搅起风云的红头罩,他似乎和小丑有仇,跟蝙蝠侠也不太对付,甚至真有能力逃脱蝙蝠的制裁。
我要委托红头罩杀死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