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见陈与商,是在军训的时候,付遗悄悄带了一个相机踏进校门。
在下午吃过晚饭的操场上,付遗从背包里掏出相机,在对着草坪上的男男女女拍照。
表姐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的风,想要拍校园风的照片,为追求真实性,非要让她这个入校的新生去给拍一些素材。
付遗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便同意了。
提前说好,要是相机真的被没收了的话,不能怪她。
心大的表姐爽快应允。
艳阳热的人心发慌,付遗把相机的镜头对准了树下站着的一个人。
男生也注意到他被人给拍了。
他撩起眼皮,目之所及就是正对着面前的相机,也不恼,还笑嘻嘻的对镜头比起剪刀手。
隔着镜头,男生的眼睛无法透过相机的遮挡,望见付遗。可付遗可以,可以与那个不相熟的男生对上视线。
镜头里的男生定格在了这一刻,身穿一身迷彩色的军训服,臂膀上的短袖被撸到了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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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面时,他是台上的升旗手,付遗一眼就认出了那道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的身影,耳边响起的是《义勇军进行曲》,她的眼神从男生的脸上抽回来。
心口不可抑制的往下沉,耳朵听到“咯噔”的一声闷响,随后就是心脏用力的跳动声,仿佛那根本就不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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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班前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一个阴雨天,付遗从小卖部走出来,拐角就又遇见了那个男生,他半蹲着身体,把伞面倾斜给面前的棕色小土狗,在投喂它吃香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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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黄时雨,六月正是梅雨时节,微分吹散热气,带来阵阵凉意,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雨,雨滴掉落在地面上溅起微小的水花,在为奔赴未来的学生击鼓呐喊。
领取毕业证书,是付遗最后一次见到陈与商,怀里抱着的一个笔记本始终没有送出手。
从出门时是怎么拿出去的,就在回家后怎么拿回来。
她坐在桌前翻开笔记本的封面,扉页的一角写着她的姓名。
里面“付遗”两个字被划掉,改成了“陈与商”,写在扉页的中心。
前几页是阅读理解的写作技巧,尤其是文学类文本类。
翻过黑色中性笔的手写笔记,后面是一个短篇的文本类阅读——小说,付遗不会写散文的题材。
标题来自于《子不语》自序的第一句:“怪、力、乱、神”,子所不语也。
于是便有了——《怪力乱神》
在故事的最后,付遗写了这样一句话,“以此文为墓,埋葬我少年时代隐而为发的暗恋。尘封到多年后的某日,我将有幸在翻出的那一刻,问世。”
——
付遗并不是付母的亲生孩子,付母捡到她,给她取名为遗。
小名缘圈,意为缘分不散。
付遗的出生很是武断,因为父母相爱,这就是原因,她被抛弃的原因也很简单,父母分手了。
她的父母在没领结婚证前生下了她,之后也没去结婚。抛弃她,并不需要费任何的心思。
炎热的夏日吹来拂面的微风,清凉的风直让付遗遍体生寒,裸露在外的胳膊泛着凉意,也吹散了眼睛里的光亮。
泪水不争气的直往下流,漂亮的眼睛里都是泪水,淹没了她整个的希望。
父母将她遗弃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就像是一只被主家遗弃掉的小狗,拼命的去追逐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
试图去追逐前面父亲决绝离开的背影,腿脚太短,脚步太快,摔倒在发烫的水泥地面上。
膝盖和手心火辣辣的刺痛,无措的站在太阳下,她无路可去,也记不得回家的路,独自往大树边的阴凉地走去,靠在大树边坐下。
肚子发出饥饿的叫唤声,手里的雪糕早就摔到地上,融化了不少。
盯着对面的饭店,隔着门外的帘子能闻到饭菜香,她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
晃眼的日光扎着她的眼睛,她看到门帘被里面的人撩起,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女人无意看过来,注意到了她。
走过来,扯动嘴角,温柔的笑容逗留在唇边,“小朋友怎么是一个人啊?”
付遗抱着女人大哭不止,似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倾吐出来,付遗隔着泪眼望着女人温柔时扬起的唇角,直到这张面孔伴随她度过许多的烟火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