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狐狸赤-裸-裸的目光中,十七离开。
他削薄的背影渐渐被夜色吞没。
星野平垂,高高的围墙将视野全都挡住,灯光照亮一小片地,或许从天上往下看,这一盏灯也似渺小的星辰。
十七的呼吸放缓了,舒适地眯起了眼。
好凉快的风。
东殿中雪鸾前脚刚回来,他后脚就到了,十七赶在白狐狸要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在宫中之前抱住了他:“你回来啦。”
宫灯被丢在一边,怀中毛茸茸的脑袋不停地蹭着他的胸口,雪鸾刚到喉咙的话堵住,最后吞了下去,慢慢伸出手也抱住了他。
雪鸾享受他的依赖,享受他的甜言蜜语,享受那些由十七亲手编织而成的幸福的织网,就好像一切早已如他所愿——皇位唾手可得,美人就在身侧,他们应当是两情相悦、佳偶天成,他的妻子漂亮、娇弱、专情,还这么粘人,只差一个寒冷的冬天,他与小美人窝在一起互相取暖,他可以用大尾巴盖住十七的肚子,然后睡觉。
可是,这一切都是真的么?
望着那一双盈盈的眼,雪鸾有些怀疑。
他突然想到一个之前因为自信而根本没想过的问题。
——十七当真不会记仇么?
十七的表情很是恬静,他牵着雪鸾的手,絮絮叨叨说着白天的见闻,说晚上的风很凉快……脸上没有任何仇恨的意思,好像只是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出去玩了一趟。
见他不说话,小美人紧张了起来:“……怎么了?”
他微凉的手抚上了雪鸾的脸,心中快速思考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谁知这时手腕被妖抓住,紧接着便突然被抱了起来,脚不着地。
“!!”
白狐狸迈着大步走向床榻,怀中人波光粼粼的衣摆垂落,如月下的湖水。
十七圈着他的脖子,心想这只狐狸不会又发-骚了罢?!
下一刻,他被放在了床上。
雪鸾低垂着眼,俊美的五官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紫水晶色的眼珠发着光,就这么盯着他,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十七听到了他沉重的呼吸声,多次的温存使他有了下意识的反应,尾椎骨如被羽毛挠过,微微发着麻。
他浑身紧绷,闭紧了眼偏过头去,已经能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始终没等到谁来解他的衣带。
雪鸾掰住他的下巴,将他整个人都拧了过来:“睁开眼。”
十七浑身一颤,听从着他的话,睫毛一颤一颤的。
一只手轻轻擦过他的脸颊:“……我们之前说过什么?爱妃?”
十七茫然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什么都想不起来。
俊美的狐妖一下一下的亲吻着他,柔软的嘴唇相贴,十七感觉他的舌头舔过自己的嘴角,扣住自己的动作发狠了些。
十七的脑子从来没有转得这么快的时候,雪鸾的手已经跑到了自己的腰上,轻轻地抚摸着。
就在他要扒开那层层叠叠的衣裳时,十七抓住了他:“……夫君!”
白狐的动作停了下来,眯着眼笑得十分满意。
就是这个。
十七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
衣带还是被解开了。
灯光悉数被狐狸遮住,他的衣襟敞着,露出优美的肌肉线条,胸膛结实得像一堵墙,就这么居高临下地垂着眼,仿佛胜利的王在看他的战利品。
他空出来的那只手不知从哪拿来一个精致的木匣子,在十七的面前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拿出来给他看。
“今晚我们玩这个。”雪鸾的指腹擦过他细腻的脖颈肌肤,笑眯眯道:“爱妃若是受不了,就唤我一声夫君,只要我听到了便会停下……夫君疼你。”
十七松着的那口气被重新吊了起来,不可思议地慢慢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看到的东西。
……每一件都足以令人面红耳赤,浑身发软。
他哆哆嗦嗦立马往后退去:“不……我不要玩这个……”
脚踝被抓住,他的背擦着柔软的毯子,根本无法逃脱,十七听见头顶传来悠闲的声音:“可是我想玩。”
雪鸾的手扣住他纤细的腰,将他禁锢在怀中,一边随手从木匣子里拿出器具:“东山暖玉,触体生温,爱妃手脚冰凉,正适合这个。”
“西海冷晶,四季如冰,如今正是夏季,爱妃体内炙热如火,也适合用这个。”
“这是狐族前些日子上供给我的红玛瑙,我把它雕成了珠子,你瞧瞧,带在爱妃身上一定好看。”
“不过这珠串有些长……哈,干脆多缠几圈,红梅映雪,可怜可爱。”
“……”
十七挣-扎起来,反倒被法术束缚。雪鸾兴致勃勃地装扮着他,随时注意他想要把东西拔-出-来的手,一点逃脱的机会也不留。
到了最后干脆将木匣子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就跪坐在床上挑选着。
十七弓着腰,身上就披了一件薄衣,浑身都泛着粉意,忍得眼尾都湿润了。
还不如不穿……
好难受,好奇怪。
他又想哭了。
却见狐妖转过身来,手持着一根细细长长的玉棒,眼睛亮晶晶的:“今明两日,我不出门,专心陪着爱妃,公平起见,爱妃也应当专心一些……可不能早早就去了。”
……
天光将明。
雪鸾心满意足地将人抱去洗干净,又小心翼翼放在被褥之上,亲吻着美人红肿饱满的唇。
美人双眼像桃子似的,还带着泪痕,愤怒地躲开他,背过身去。
雪鸾却美滋滋:“他们果真没骗我,这么玩确实刺-激。”
十七裸-露的后背上布满了吻痕与手印,脊骨的影子顺着柔软的身躯没入被下,如被摧残过的新鲜花瓣。
那可真是太刺-激了。
自己怎么说要停雪鸾都不听,喊“夫君”两个字喊到嗓子都要哑了,死狐狸仍然兴致勃勃。
简直是……一滴也没有了。
死狐狸恬不知耻,厚着脸皮贴过来亲他,被他用手掌狠狠推开,然后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一只手隔着被子抚摸过他的身躯,鸡皮疙瘩被春雨催生的小草,瞬间起来了。
敏-感得要死。
狐狸想,爱妃真可爱。
不过他好像生气了……明明他也很爽啊,都爽哭了。
大抵口是心非罢。
爱妃是只很娇气的邪祟,自己没有忍住,他生气也是正常的。
他变回狐身钻进被窝,叫唤着搂住十七,皮毛贴紧光滑的肌肤。
十七怒从心中起,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用巴掌狠狠拍着他的脑门,手下发出沉闷的声音。
狐狸被这一下又一下的巴掌拍得摇头晃脑叫个不停,但他一点不生气,反倒觉得这样才对味。
这样才是他熟悉的爱妃。
打了半天,雪鸾毫发无损,十七却累趴了,躺在床上喘着气。
狐妖撑着脑袋看他,充满了喜悦,还在叽叽喳喳说话。
十七已经没空管那些了。
他觉得好累。
死狐狸。
头顶轻纱垂落,夜明珠如满天星,眼皮子渐渐落下。
-
风呼啸着从身边卷去,山石之上,红衣白发的邪祟站立于方寸之间,他的衣裳有些不合身了,露出一截白如玉的小腿,也没有穿鞋,赤足踩在石尖。
目光跟着风能看见遥远的山影,飞鸟如梭,山色如黛,山脚下,许多从四周来的妖魔围聚于此,想要通过献上珠宝求得这里的主人一笑。
有小妖怪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十七很不耐烦:“让他们都滚,滚滚滚,我一个也不喜欢!”
小妖怪讷讷地退下了,将这件事告诉山脚下还在等候的众人。
“烦死了。”十七从石头上跳下,气得脸颊发鼓,抱胸:“全都给我去死!!”
要说从出生到现在,十七经历最多的就是别人的求偶,喜欢他的人太多,从白帝山能排到铜花台,喜欢他的人也太执着,指着鼻子骂了都不听,还是反反复复的来。
谁稀罕他们喜欢。十七想,这一群歪瓜裂枣似的妖魔,怎么好意思舔着脸和他求欢,甚至有了配偶的都敢过来——把他当什么了?白帝山什么破烂都要吗?
不要脸!
鬼母听闻这个消息,伪善地派了小妖请他去喝酒解闷,嘴里一口一个“乖孩子”“心肝肉”,那一张艳俗到极致的脸涂满了各色的脂粉,丑得要死。
十七只随便瞥一眼便知道这里到底埋伏了多少个陷阱,不屑地将酒水饮下,杯子砸碎,异火顷刻点燃桌椅板凳与轻纱罗幔。
现场乱作一团,小妖们大叫着扑火。
鲜艳的衣摆映着青绿的光,他像古时爱听碎帛声与碎瓷声的祸水美人,非要将现场弄得混乱极了才满意,一步步地挑战别人对他的下限,恶劣无比。
十七在火中故作无辜道:“母亲是知道我的,我喜欢听火声。山外那些妖魔们实在是太烦了,我不开心。想来为了我高兴,您也不会怪我罢?”
鬼母握着杯子咬牙切齿,想到了当年将十七炼出来的时候——一炉中练出了十七只邪祟,面前恶劣的美人是最后一只成型的,但却将前面十六只全部蛊惑,用异火焚烧杀死,尸骨魂魄全都吞下。
自那时候起,鬼母就知道自己这个幺儿不简单。
他笑得勉强:“当然,当然。”
十七便轻笑。
他永远是母亲的心肝肉——虽然最好吃的那块。
在放完火后,十七并没有立马离开鬼母泽,而是跑到鬼母宝库里挑选了几样宝贝与布料,带回去做衣裳。
听着身后噼里啪啦的声音,他哼着歌,悠哉悠哉。
母亲想吃他,但他也不是什么好惹的邪祟,等到有机会了,自己迟早要吞并鬼母泽——这里的野花很好看,十七很喜欢。
现在他的好母亲没工夫管他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转身瞧见了角落里有一个东西。
它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